“只是糟糕透了！”布鲁暗中感到一阵绝望，怎么会鬼使神差地找到了这么一个长舌的家伙呢？其实附近还有一家理发馆，布鲁在那里理过很多次头发。

这时候，理发师一面灵巧地使用着剪刀，一面继续说：“这次抢案也用不着您操心，一切都由周吉祥警官负责。这我都清楚着呢，好歹邻居的事还是知道的。副局长的老婆告诉我的，说她丈夫把这个案子交给了吉祥，我当时就想，这可找到替罪羊了。至于您，还有那边的人把现场的痕迹都踩坏了――这些事很快就会忘记了。”

最后，布鲁终于由圈椅中跳起身来，他觉得这圈椅就象中世纪的刑具。发总算理好了。

“多少钱？”布鲁问。

“分文不收！”罗利喊着说：“相反，我还应该谢谢您呐――好一个梯形发式。”他又低声说：“明天早上我就在大门口贴一个告示：本馆专烫香港最新发式――高级梯形。您可以到我这儿来理发、修面，哪怕是每天来，我也分文不收，说话算话，只要我还没有离开滨麦。”

“这么说，您打算到别的地方去了？”布鲁惊讶地问。

“我在这在干这么一年，以后把理发馆一卖，就走人。”

“可您在那里能找到这么好的生意？您的顾客多得不得了。”

“这倒是真的，我从早忙到晚，我得承认，因此置下了这么个门脸，生活过的不错，还攒了几个钱，以防困难的日子。可是年纪不饶人，精力不像以前了，整天围着这个圈椅转，这么瞎忙，等抬起身子，回到家里，连腰都直不起来了，而且这里的气候对我的身体也不太好，太潮湿了，周围都是沼泽，据说，要在沼泽地上挖掘一个人工湖，或者把沼泽地的水排干，开辟出一个大工业区，可是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呢？而且我又何苦为了几个用不着的余钱在晚年还拼命受罪呢？我的店可以在十分有利的情况下卖出去，这事正在尽快办，离开这我准备搬到省城去住。”

“哪儿有很多理发店，要跟那些老住户竞争可不容易。”

“这一点我连想都没想过，我打算先休息个一年半载。实质上我所需要爱的东西很少，然后在什么地方的理发店找个事情做，那就不像现在了，工作起来不要命，一干就是八九个小时。那时只要混口饭吃就行了。有手艺的人到哪里都能找到工作”

从理发馆出来，布鲁一看表，到与刘丽亚小姐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布鲁决定到百货商店去一趟，老婆给了他一张必购物品的清单，此外，必须利用这个机会给小儿子卖点什么，当然，也得给两个大点的闺女买点零碎东西，免得她们见怪。

“多可怕的事呀！布鲁先生！”商店的女经理迎着他说：“听到了这个消息，我忍不住大哭了一场。我这么喜欢刘芳，她怎么这么倒霉？落了个这么个下场。”

“我还不知道你们是熟人。”

“而且很要好。我们多年在一个合唱队唱歌，不久之前他才退出合唱队，主要是太远了。难得抽工夫跑到城里来参加排练，她是我们第一女中音。”

“是吗？我简直没有想到，甚至从来没有想过她有副好嗓子，她平常总是低声说话。”

“他不但嗓音出色，而且有着非常好的听觉。如果年轻的时候能有人教，她有可能成为专业歌唱演员，甚至成为歌星。可是有什么办法，从农村到舞台的道远着哪。刘芳一辈子都喜欢唱歌，从前在自己村子里的时候，独唱、合唱都行，尤其在各种盛大的联合会上，她的歌声总是最受欢迎。”

布鲁认识百货商店的女经理已经好多年了。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瘦削的身材，黑黑的脸庞，拥有充沛的精力，对待下属极其严格。这个店从来没有发生过短缺现象，此外，她还能巧妙地与各种各样的顾客和睦相处，这在滨麦县城里确实是不容易做到的。但布鲁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酷爱音乐。

“这正好在事情发生前一个星期，”女经理继续讲述：“刘芳顺路到店里看我，瞧，她站在您现在站的那个地方，喜气洋洋，心满意足，告诉我，她取了一大堆货，有煤和肥料，她笑着说，用一个礼拜就能完成全月的计划。嘿，竟这样完成了！真是太可怜了。”

“她有什么男人吗？”

“男人？”女经理起初没听懂。

“嗯就是朋友，情人，她有什么人吗？”

“大概，没有。她从来没有讲过这方面的事。我只知道，她在丈夫死时悲痛万分。后来，她和孩子们的关系不很顺心。情况明摆着，作为一个精力充沛的妇女，她习惯于自己支配一切，可是女儿嫁了人，儿子娶了媳妇，一个家里有好几个主人，各个都想发号施令，由于她年纪还不算老，所以宁愿工作，而不肯坐吃别人的闲饭，照看小孙子。她在滨麦县工作了好几年了，不过我们在童年时就熟识了，我们来自相邻的农村。刘芳几乎比我大十五岁。”

“她守寡时是多少岁？”

“四十多岁。她出嫁的早，这是农村的风俗习惯。自己还是中年人，孩子们已经长大成人了，可是她从来不追逐男人。”

“什么也瞒不过您。”

“不，不，陈所长，我并不爱收集那些流言蜚语，可是整天在这呆着，什么话听不见啊！又不能把耳朵堵起来。在滨麦，或者附近地区，就没有过这种情况，发生什么事后两小时，我还不知道全部详细情况。可见，人们还是无事可做，才有时间嚼舌根子。人们在家里闲聊都不说的话，在排队买东西的时候，却能大谈特谈起来。对那些女售货员更是说什么新闻都有。到这来的人不单单为了买东西，同时也乐意瞎聊一阵，就像到理发馆或者某个饭馆一样。既然到百货商店可以免费谈个够，何必非要花钱到理发馆去呢。”

“确实如此。”布鲁表示同意。

“您瞧，假如我把这一切记录下来的话，准能写出一整套滨麦县编年史。其内容无论是你们公安局还是县政府，都会是想象不出的，我可以担保。”

“就是说，刘芳到你们这儿来是星期四，死前的一个礼拜。”

“可不是嘛，是星期四。我还劝她参加音乐会，和我们一起合唱，庆祝建国纪念日。因为我们现在的女中音是没法和刘芳相比的。”

“您知不知道刘芳那天都做过什么事？在县城里。”

“唉，布鲁所长，一个女人，抽出功夫来，一个星期――甚至两个星期一次，跑十五公里，赶进城来，她有多少事要做呀！多得简直数不过来。她得跑到县合作社总局，结清账目，选好货物，否则，他们会发给她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东西；如果自己不去争取，那就什么也拿不到――别人会把商品运走。还得到百货商店看看，也许有什么新产品，您可知道现在鞋子的供应情况吧？货架堆得满满得多快压塌了，可您就无鞋可买。纺织品也是一样。和亲戚朋友，哪怕只说上几句话，也是需要的吧！还得理发、存款，找找县领导，那儿总有事要办。要做完这一切，时间――勉勉强强。因为天不黑就得往回返，结果我和刘芳只谈了五分钟。她顺路到店里找我一趟，而且我本人也没有时间，工作不等人。”

“您的暗示我懂了。”布鲁笑了起来，开始和健谈的女经理告别。

女经理连忙表白：“这不是对您说的，对于老朋友，我随时都能抽出点空来。”

“可惜，我也有公务，我得去见我们的局长，我是为他专程到县城来的。”

“我猜得出是什么事！马上毕业考试了，您是打算上公安学校是吧？”

“这一切都不是那么简单，毕业文凭还没到手，至于上公安学校，那就更难了。”

“布鲁所长，您不要过早地丧失信心，您的那些老师――所有的老师――全都是我的顾客，为了您这样的好人，我可以跟他们说几句话，你们的局长夫人每天都到这买东西，我们这儿老给她预备新鲜火腿，不是摆在柜台上面的，而是放在下面的。理所当然，我帮你，你帮我。所以我什么时候都能说上几句话。”

“如果我的成功就靠这个，那倒好办多了，实际上事情要复杂的多。”

“不过有熟人什么时候也不是坏事。”女经理深信不疑地说。

离开女经理后，布鲁急忙赶回公安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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