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启双唇，那的确是完全没预料到的答案，可是若说生气，却又拉不下脸来训斥她一番，“还可爱呢，我都二十五岁了，知道吗？现在的学生，都喜欢拿大人寻开心吗？而且……”理聪观察着千寻的表情，像是想要捕捉她内心的想法般，“躲在讲台下面的你，有看到什么吗？根本什么也看不到吧，做这种事有什么意义吗？”

“没有意义也无所谓。”千寻答道，“就算看不到也不要紧，老师当时的反应，通过僵硬的肌肉，我大概也能想象得到，老师失措又不得不故作从容的样子，光是想象就知道是很可爱的表情。”

“可……爱？！”理聪没好气地重复着这句话，作为一名学生对班主任的评价，确实不是他想听到的话语，“幸好是文清，如果来的是别的老师，或者其他学生，被发现的话你就惨了，不是会受批评就是会被人认为有毛病的。”

“那老师不准备批评我吗？或者老师不准备说我有毛病吗？”千寻向前迈出一步，由于距离缩短的缘故，理聪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这个举动又引得千寻会心地笑了起来。

“不用担心，光是听那脚步声，就可以判断得出是钟老师。我认得钟老师的脚步声，因为我和老师一样，也觉得她是个不错的人，钟老师她……是为数不多还没被社会污染的成人吧。”她将背包扯到身后，“就算被钟老师发现，也不会有什么处罚，更不会被传开来，因为她本身就不是那样的人。何况……如果畏畏缩缩的话，就体会不到也想象不到老师当时的反应了。”

“什么反应？”理聪硬生生挤出这句话，发觉再答理这个学生实在不妙，于是拿起手中的课本与备课簿，正准备轻敲她的头以示惩罚，随后听到的一句话，却让理聪霍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钟老师喜欢你吧？老师也对她有好感吗？”这样令人难以随便回答的话，千寻却相当坦然地说出了口，看着理聪又再度僵住，她眨着眼睛，又再度以兴致盎然的语气说：“老师，真的很喜欢玩僵住的游戏呢？”

这个少女……这个古怪的学生……是魔怪吗？这是理聪当时内心的想法，虽然生气，可是这个少女的反应，却让自己根本就狠不下心来训斥一番。本来想绷起脸好好吓唬她一下，好让她明白教师与学生仍旧是有差别的，身为学生不可以随便戏弄教师，更何况这种让人困扰的玩笑，简直就等同于捉弄一般。可是，连训斥也硬不下心的自己，就算是吓唬也只会让这个少女觉得……“可爱”吧？一想起来就火大，为什么身为教师非得被自己班上的学生觉得“可爱”不可？

然而还是要让她明白，这种举动是不受欢迎的。理聪睁大眼睛，尽可能以锐利的眼神去瞪着她，可是，千寻似乎一副一点也不在乎的样子，只是若无其事甚至是理所当然地端详着理聪的表情。她看得是那样仔细，甚至比在课堂上有过之而无不及。被学生那样注视着的理聪，被看得都要不好意思起来，可是千寻却根本就无所谓似的，继续直接地、坦然地、理直气壮地，任目光仔细在理聪脸上的各个地方尽情逡巡。

在我刚成为教师时，我对自己说，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够成为一个抚慰学生心灵的教师。在他们彷徨、迷惘、无助的时候，能够至少想到我一下，或者能够至少想要找我商量一下，那么或许我就是个合格的教师。在刚成为教师时，我是这样想的，可是，我真的能够抚慰学生的心灵吗？在那个时候，满怀斗志的我，眼睛里所能看到的，也许只有理想化的一面而已。

世界上的许多事情，可能并不像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一样，映在眼睛中的事物，例如温和青春的笑脸，代表的未必就是安详放松的一面，在那笑脸下或者还隐藏着伤痛的心。这个年纪的年轻人身上都有一双翅膀，有些人努力地想张开翅膀，然后飞上天空，有些人则是因为疼痛的翅膀，而无法展翅飞翔。然而那个时候的我，还看不到这些，看着别人温和青春的笑脸，我便以为，眼前的人是真正愉快而明亮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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