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坟怨》
(引子)
一九六二年夏天。
傍晚七点多钟的时候,夜幕渐渐落了下来。
整个村庄被一团灰暗阴沉的颜色笼罩起来,只显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偶尔能从稍早点灯的人家的窗户里看见几盏淡淡的火光,就像是一副被上重的颜色的铅笔的素描画。街上能看见熙熙攘攘的人在门前乘凉,有说有笑的打趣,拉些家常或者一些稀奇古怪的见闻。
村上几天前来了两个南方人,据说是来寻宝的,这自然成为大家伙茶余饭后的谈资,大家都在猜测着村子里有什么宝贝,值得那两个南方人跑这么老远过来?
“谁家的宝贝可得藏好了,可别让那俩南方人给寻去了。”
“咱家里能有啥宝贝?最值钱的就是院里木桩上拴着的那头母牛,刚下了仨牛崽子。”
大家都在随便的有一出没一出的开着玩笑,引来人群一片哄笑声。
“是听说咱们庄子在老早之前出过一个大财主,后来不知道是惹了当时的哪个大官,结果家族败落了,据说他死之后因为害怕被人掘坟,连墓碑都没立,不过好像村北边的那块没刻字的墓碑就是那个老财主的坟。”人堆里不知道谁冒出这么一句。
听这么一说,大家伙一起转头看了看村北边的麦子地里的那片坟地,脸色都暗暗的沉了下来,没人再说话了----那点翡翠绿的亮光还在灰暗的夜幕下闪着,住在这个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从他们记事起,一到晚上,那儿就会有这么一点亮光,
没人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只听长辈的人说那是鬼火,是晚上坟墓里的鬼魂出来透气,大家都这么传,至于到底是什么,很少有人敢去看个究竟,前两年有两个胆子大的年轻人晚上悄悄的跑到坟地里,想找出到底是什么东西,据他们回来之后说什么也没有,可奇怪的是在短短的一个月里,那两个年轻人就相继得了怪病,先是说胡话,变的疯疯癫癫的,又过了没几天就都自杀了,一个在自家的房梁上上吊了,另一个跳进了村边的那个大水坑里淹死了,后来村里也找了几个大人想去看看到底是什么鬼东西让他们变成这样,可当他们白天来到那片坟地的时候,确实像那两个年轻人所说的一样,什么都没有。在那之后,村里就没人再敢轻易靠近那片坟堆,生怕也染上怪病。
难道那两个南方人真是冲着那座坟来的?那片乱坟堆里真的藏着什么宝贝?大家都在心里泛起了嘀咕。
差不多八点半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村子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之中。
叮铛……叮铛…….
死寂的黑夜里又响起了清脆的凿东西的声音,大家都不知道是什么,也没人在意,只知道好像是自从那两个南方人来了之后,每天晚上八点半的时候,就会响起这样的声音。
不过,说来奇怪,虽然村里人大都知道来了两个南方人来村里寻宝,可到底是寻什么,谁也不知道,甚至连那两个南方人长的什么样子都没几个人能说清楚,在村里很少能见到他们,所以在村里人看来,那两个南方人跟他们的生活并不冲突,他们去哪儿,什么时候离开,没人会在乎。
村里人仍然像平时一样生活,过日子,村庄也一如往常一样平静。
差不多一个礼拜过去了。
傍晚的时候,人群又像往常一样,三五成群的聚到了一起,搭茬,瞎白活。
“那两个南方人走了没?怎么最近一点音信也没了?”
“管他们呢。兴许是寻到宝贝,走了呗。”
“也不知咱这村子里到底有啥宝贝,真有宝贝的话,一定能值不少钱,要是真被那俩南方人偷去了,那太可惜了。”
“得了吧,你也不想想,咱打小儿就生活在这村子里,你啥时候听说有宝贝?我看哪,那俩人就是招邪了,估计是啥也没找着,就走了呗。”
大家都觉得有道理。
“咦,今儿那片坟堆里咋没‘鬼火’了?”
听这么一说,大家伙都诧异的吧头转向北边,这才发现,那片坟堆里确实没有了那点翡翠绿的亮光,整片坟堆一片死黑,让人顿时觉得汗毛耸立。
天渐渐黑透了。人群也散去了。
这天晚上,整个村子出奇的安静,没有任何声音,似乎连狗都不叫了,也没有了“叮铛……叮铛……”凿击的声音……
村子里的灯渐渐都熄灭了,一片死黑,就像是一副被上重了颜色的铅笔素描画上又被撒了一层炭灰,连轮廓都显不出来了……
(一)
二ooo八年七月十三日,下午一点。
市立医院的一间病房里挤满了人。
林朗蹲着趴在病床上哭着,旁边站着他的女朋友苏雪,床上躺着的是一个大约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头顶和颈部都缠着厚厚的纱布。
医院下了病危通知,并通知了家属,满屋子的人都低着头,脸上露出一位亲人即将离世应有的那种凝重。
中年男人是前天出了车祸,才住进来的。警方调查确认是交通意外。此刻他正用柔和的目光看着房间里的每一个人,从眼角和露出了嘴唇能看出他在浅浅的微笑,最后把目光落到林朗身上。
这是他唯一的儿子,他吃力的抬起右手,抚摸着林朗的头发,嘴唇微微颤动着。
“孩子,别难过了,你现在长大了,已经是个男子汉了,你有女朋友了,可不兴轻易抹眼泪,耍小性子,知道吗?”
“嗯……嗯……爸……”林朗一边答应着,哭的更厉害了。苏雪也忍不住低着头抽泣起来。
“傻孩子,别哭了,他起头来…”他低声说道,能听见他因为过度虚弱,嗓子里发出了呲呲的摩擦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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