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放你回来?”
“不放。”
“为什么?”
“这是公开的秘密——廉价的劳动力。”
“那……我怎么帮你?”
“结婚。”
“结婚?你可能不了解我的情况!我没有钱,没有住房,连生活下去也是凭的勇气。”
“我是说,我们先打结婚证,等我回了武汉一块去挣钱。我前前后后想过,只有你从未骗过我,打我的歪主意……”
白羽摇摇头说:“我对你也有过邪念。不过,那也许就是爱。”
“我知道!知道!”吴丽华感动地说:“不然,我不会来找你!”
白羽沉默了好一会才说:“你来迟了,我有了女朋友。”
“女朋友?”吴丽华轻蔑地耸耸肩说:“别傻啦——象我们这种人,只有自己爱自己!
你以为她会真心爱你?”
白羽决然地说:“她是真心爱我。”
“真心爱你?你的事全对她说啦?”
“说了。”
“嘿嘿,”吴丽华冷笑说:“别怪我泼冷水。笼子里的鸟也会飞的,何况是女人?就算她肯跟你,她家里会同意?她的单位会批准?她能象我一样吃苦?不怕别人言三语四?我看啦——你不要爱上镜花水月!”
“我和她……”
“和她怎么啦?说嘛!”
“她已怀了孕……”
吴丽华惊望着他,“多久了?你们发生关系……”
“有十几天了。”
吴丽华笑出了声:“哈哈哈,小苕货,才搞了十几天怎么知道怀孕不怀孕?她说有了,肯定是别人的!”
“你胡说!”他恼怒地推开吴丽华说:“她决不是那种人!”
吴丽华见他发了火,便缓和地说:“你别发火,我说的是普通的生理知识,如果搞了才十几天,她就对你说怀了孕,肯定有名堂。我说的你不相信,可以去问医生。”
白羽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这方面我是不懂,她什么也没说,我和她发生关系后,她浑身乱抖。”
“啊——哈哈哈……”吴丽华大笑着说:“哎呀呀,你和她都是第一次吧?以前没和别人搞过?”
“没,和她也只那么……”
吴丽华笑望着他说:“咳,你呀——她那是初次的性颤抖,不是怀孕,如果搞了以后再不来月经了,才是怀了孕。”
“哦……”
吴丽华立即从白羽关注的神态上,掂出那个未见面的女人在他心中的份量,认定自己毫无胜利的希望,便怏怏地站起来说:“走吧,祝你们幸福。”
“这件事,我实在……”
“算啦——”吴丽华拦住他说:“牛吃稻草鸭吃谷,各有各的福。我再去想办法!放心,这事我不会怪你的,我懂。”
※※※
心馨辞去江汉公园展览馆讲解员的工作,考进了江南锅炉厂。按规定,学徒工期间不许谈恋爱,每个星期,只有星期五厂休才能回汉口,和白羽就不可能天天见面。加之江南锅炉厂是个上万人的大厂,和新进厂的学徒工交往一多,尤其当她一个人时,心底的矛盾就开始激化,她很快就认识到,她同情白羽的遭遇,甚至被他的才华所吸引,但又感到和他不可能组成家庭,对他描绘的将来,简直就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海市蜃楼。而呈现在她面前的,纷杂和矛盾的社会,也让她畏首畏尾。开始和白羽产生感情时,她就产生过的矛盾心理,随着和他的情感的加深,内心的矛盾与痛苦也在加深,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她就畏葸不前,甚至想和他一刀两断!但他的真诚、柔情、睿智……又象一剂剂‘毒药’,渗进了她的血液,浸入了她的心灵,让她难以自拔!而尤其让她感到痛苦的,是苦无法诉,痛不能呼……过多的思虑,让她晚上失眠、食欲下降、神思恍惚。
一天中午,心馨去车间的检验组,刚推开门就惊愣住——一双明亮的、热烈的眼睛,如两道光柱罩定了她,她下意识地躲开射来的目光,却又忍俊不禁地,迎向那虽不英俊却颇有魅力的面孔。“哟,是小徐啦!”她终于清醒了,微微一笑想退出检验组。
“来,坐一会嘛——”徐敬业的目光,已变柔和了。
心馨稍稍犹豫,走进了检验组。
徐敬业眼中,又迸出了炽热的光彩。
“看的什么书?”心馨轻快地走拢去,拿起桌上的书,“中午还不休息?想当工程师啦!”
不料,徐敬业突然搂住她,“心馨,我……”
心馨被这突袭惊呆了,而他的大胆猛烈,又让他有了新奇的吸引力。
“我喊的呀——”她本能地用双手撑住他。
“你喊吧!”搂紧她的徐敬业动情地说:“我一定要娶你,我一定要娶你……”
“小徐……你放开我……你……”
但徐敬业却乘机将热烈而骤急的吻,印在她脸颊上、眼睛上、嘴唇上……
心馨虽感晕眩,却仍在抗拒,默默地、气喘吁吁地闪躲着他的亲吻。只是她已感到,这么久压在她身上的,精神的痛苦与肉体的困倦,突然消失了,带给她种种矛盾和困惑的白羽也消失了……她终于挣脱了徐敬业的怀抱,跑出了检验组,一个人藏进了车间的角落里,双手捂住绯红的脸,一动不动地呆坐着,心绪郁结而激动,既有着对白羽的愧疚,又感到徐敬业已将一股清新的风,吹进了她因惶困,而渐渐变得荒芜的心田……不久,她和徐敬业不即不离地接近了,渐渐地,她在每天下班后,甚至厂休时和徐敬业一块去玩、去照相、去幽会,她对他谈起了白羽,谈起了因此而产生的矛盾、痛苦、忧郁,在徐敬业的劝慰和温存中,她彷徨的心灵安定了,宛如一条在风浪中挣扎的小船,泊进了避风港……
但心馨还是经常在厂休日去白羽家,有时还给他带去从食堂买来的包子和馒头,她在感情上还丢不下他。于是,她更似跳进了湍急的情感与现实之河——一边是前途渺茫,家境穷困的白羽;一边是家庭殷实,在国营大厂工作的徐敬业。这段时间,她象许多情变的女人一样,既是她自己,又不是她自己,沉浮在紊乱奔腾的矛盾漩流中,欲罢难罢,欲了难了……然而,随着和徐敬业的接近,心馨不仅从现实生活的考虑上,而且从情感上,都渐渐抹平了良心上的不安,并尽力想方设法来甩开白羽……
火烧云在武昌洪山宝塔的塔顶、江南锅炉厂的车间、和宿舍的屋顶上、树梢上燃烧,太阳仿佛已碎裂了,将一团团火球喷撒到大地上。
心馨散披着湿发,端着脸盆,轻盈的脚步,叩响了初夏的暮影。晚霞辉映在她娇小玲珑,柔如溪流的身上,和艳若桃李的脸庞上,与路边的小草、嫩树、屋角,组成了一幅近黄昏的水墨画。
“心馨——”徐敬业在她身后喊住她,“明天厂休,你回汉口去?”
心馨嫣然一笑,改变了回汉口的念头。“嗯……还没决定,你呢?”
“晚上去我家,好吗?”徐敬业新换上的夏装,让他显得很潇洒,大胆放肆的目光,抚摩得她浑身痒酥酥的,心里的小鹿儿跳跳蹦蹦地,直想往他怀里偎。
“嗯……”心馨垂下了眼帘。
徐敬业脸上的线条更柔和了,“我在前面路上等你!啊——”
“嗳——”心馨脸上红云一闪,匆匆跑进了女徒工宿舍。
当电车从长江大桥上疾驰而过时,她望望身边的徐敬业,突然又想起了白羽,“呀,我真的就这么甩掉他?”
徐敬业的声音,如柔风吹进了她的心扉,“心馨,我妈几次叫我请你去吃饭……”
心馨轻轻一颤,又感受到从他身上流过来的柔情蜜意,不由望着他一笑。
吃过晚饭,当心馨还沉湎在徐敬业母亲慈祥的笑脸中时,徐敬业却乘无人时搂紧她说:“心馨,我一定要娶你!”
“你蛮有把握?”
“有!”徐敬业要吻她。
心馨闪了两闪,娇吟一声就不动了。这不正是她希望和需求的吗?
窗外的夕辉褪尽了,沉沉的暮色,将她和他笼罩进无限温柔里……
当心馨从徐敬业又深长、又缠绵的亲吻中滑脱时,轻悄而又情脉脉地说:“别这样,敬业,小心你家里人撞见了!”
徐敬业眨眨眼说:“他们吃过饭都躲出去了,就我妈一个人在厨房里。”
“嗯……”心馨轻吟一声,只感到心中陡然产生了一阵骚动和希求。
天黑下来了。
吃饭时喝的几口葡萄酒,将心馨的脸烧得绯红,血也借着酒力在躁动。
徐敬业凝望着她,轻柔地说:“去我房里看看?”
“嗯……”心馨刚进到他房里,就好象已不胜酒力说:“敬业,我的头好晕。”
“心馨……”徐敬业将她拉进怀中,抱到床上。
醉眼星荡的心馨突然哭起来,“敬业,我已经和他……”
“我知道,心馨。我不会嫌弃你的。我是真心,真心爱你!不信,你摸摸我的心……”
心馨的手,被拉到他肌肉坚实的胸脯上……随着他的手在他的胸脯上抚摩着,感到了俩人的心,同节奏的跳动,不由深深地叹了口气,手就软软地落到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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