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文玉说,你老平日就喜欢抽支烟喝口酒,这点……”吴怀羽将‘小菜一碟’的口头禅咽下去:“算不了什么。”
“啧啧啧,怪不得别人说汉正街的个体户富得流油!两百多块啦——算不了什么?”
“哪里,在汉正街赚点钱也不容易,起早摸黑进货,担心受骇亏本不算,婆婆们一多,我们做媳妇的难啦——”
“嗯哼?”余龙疑惑地望望吴怀羽问:“摆摊做生意,交税就得了,又不象我们工厂,上级领导多!哪来那许多婆婆?”
“咳——你老……”
“看你,又来了!什么你老我老的?我在厂里,和你这大的年轻人还称兄道弟呢!”
余文玉一听,哭笑不得地岔开说:“爸爸,妈问你炒几个菜?”
“随便,哦——怀羽,你喜欢吃什么菜?象你们万元户,大馆子进,小馆子出,吃滑了嘴,我这儿可没什么好吃的啊——”
“叔叔,我也是吃过苦的。只要谈得对劲,吃什么都行!就几颗花生米,也能和你老一醉方休!”
“行啦——我就喜欢你这种德性!”余龙拍拍大腿说:“文玉,让你妈随便炒两个菜,多炒点花生米!哈哈,白云边最少有一年没沾过了。”
“如果你老喜欢,我让文玉捎两瓶茅台回。”
“别,别,两百八一瓶的玩意,可不是我们工人喝的!当然,能尝两口也不错。哈哈……”
心馨的心,好象在余龙的笑声中沉下去,沉下去,沉到空幻幽深的洞穴中去……
※※※
“心馨,我看你这些日子总是走神,究竟有什么心事?”在如梦如幻心境中遨游的心馨,终于被余龙的问话惊醒,不由斜睨躺在身边的余龙一眼,却没吭声。
“心馨,孩子都这么大了,有什么事还不能对我说?”贴近她的余龙,轻轻地在她身上抚摩着。
心馨感到余龙比前变温柔了,变得有人情味了,心中不由一动,却仍然平静地说:“没什么。”
“别骗我,心馨,这些日子我一直在观察你,知道你不但有心事,而且不是一般的心事。一块生活这多年,我还不了解你?”说着,更温柔地贴紧她,仿佛怕她从怀里飞走。
结婚这么多年,余龙能象这么体贴温存的时候不是很多,她心里的冰雪消融了,压抑着的情感之潮陡然涌起,软软地说:“他回了,给我打了电话。”
“他?谁?”
“我以前对你说过的,白羽。”
“他还活着?”
“活着。”
“你一定得去看看他。”余龙停止了抚摩说:“这几年,我们从电影和电视上看得多了,象《天云山传奇》中那种人,够可怜的。”
心馨感激地搂紧余龙说:“真想不到你会说这种话……”
“只要是人,都会有起码的正义感。”
“余龙……”心馨动了真情。
余龙一动不动地任心馨亲吻、抚摩,心里却在想:“她这是怎么啦?结婚这么多年,能象这样主动、骚狂还真他妈的有回数的!别他妈的把老子当了姓白的替身!”
心馨又对余龙由感激生情,又做了一次主动奉献。事后,俩人又商量了寻找白羽的事……
※※※
一晃就到了余文生讲定请客的日子,余龙破例一大早就和心馨一块去了菜场,对儿子再三叮嘱的事,他格外上心。快到中午,一辆宝蓝色拉达牌轿车,缓缓驶到余龙居住的宿舍楼门口,兴冲冲跳出轿车的余文生,忙跑到另一边打开车门。
一个三十七八岁,微胖的男子钻出轿车,举头四下望望,笑呵呵地说:“文生,你家在……”
“八楼,站长。”
“哦……”来人皱皱眉头,又笑起来说:“好嘛——住得高,看得远。天天爬楼,对身体有好处。”
“那是,那是。”余文生抻抻衣服说:“我父母听说你老要来,忙了一天。”
“哦嗬?还请了别的客人?”
“没。家常便饭,人来多了,谈话不方便。再说,我父母是工人,不象你老见的世面多,不会应酬。”
“哪里,哪里,我原来也是个工人。”
“啊——白站长也当过工人?”
“嘿嘿,何止做过工?还下放去过农村!”
“那真是看不出来。”
“哈哈哈……”
正当余文生和白站长闲谈时,余文玉从阳台上跑进厨房说:“爸,妈,文生请的客人来了,是坐小轿车来的!”
“大概是文生叫的出租车。”余龙嘟哝着:“咳,这小子只会乱花钱!”
“哪里啥,是坐人家轿车来的!”
“哦嗬,一个记者配有轿车?”
“你没听文生说,人家是中央大报设在湖北的记者站站长。”
“嘿嘿,这小子,比老子有本事多了!”
“现在这年头,不这样不行——”余文玉故意拿腔拿调地说:“文生读的江大新闻系,不包分配,毕业前得先找好实习的单位,毕业以后才能……”
“文玉!”心馨瞥见余龙面露不悦,忙阻止说:“你爸爸又不是七老八十,比你懂!”
不料,余文玉话锋一转说:“我是说给你听的。要不是爸爸,你还舍不得花这钱呢!”
余龙顿时高兴地说:“别耍嘴皮子,快去帮你妈的忙!”儿子能将一个坐小轿车的请来作客,余龙的情绪忒好。
心馨哭笑不得地望望文玉,一语双关地说:“你呀,就会糊弄你爸!”
“我是直话直说嘛——”
正说着,客厅里传来了余文生的声音:“爸爸,妈妈,白站长来了!”
余龙和余文玉忙跑出厨房。
心馨一边在围裙上搽着手,一边走出了厨房。
“爸爸,这是白站长。”
“白桢。”白桢和余龙握住手,满面春风地说:“余师父,文生可是个人才啦——”
“哈哈,”余龙笑呵呵地说:“白站长,文生将来全靠你教育,全靠你教育!来,心馨,文玉,来见过白站长!”
心馨刚听见白桢自报的姓名就愣怔住,余龙的声音又让她憬悟地笑起来招呼:“白站长,请坐。”但马上又被白桢惊诧的目光看得心中一阵乱跳,却又掩饰地笑着说:“文生,快请白站长坐哇——白站长,对不起,锅里还烧着菜!”说着,转身就跑回了厨房。
余文玉的目光,从白桢的脸上转到心馨的脸上,心中顿起疑团,“咦——白站长好象认识我妈,怎么又……”
白桢刚从心馨身上收回目光,便笑着和余龙寒暄:“余师父,你爱人和你一个厂?”
“对对,她在表面处理车间搞统计。”
“哦……”白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余文玉更坚定了自己的看法,也不和谁招呼,便抽身去了厨房。
心馨正在发愣。这些日子,往事象个越滚越大的雪球向她碾来,她欲躲难躲……白羽的信和电话,让她精神恍惚。而和女儿谈朋友的吴怀羽,又长得极象白羽!这两天,为儿子来客做准备,似乎已将那些不遂心的事淡忘了,心绪也宁静了许多,不想,儿子请来的客人,竟是白羽的三弟白桢!这才是天道轮回,他当了记者站的站长,儿子还鬼使神差地钻到他那儿去实习!“唉……白桢肯定认出了我,我怎么和他说我和他哥哥的事?对,必须和他谈明白,不能因为我和白羽的往事,影响文生的前途……”
“妈——”余文玉的声音,将心馨从沉思的激流中拉上岸,回头笑笑说:“死丫头,吓了我一跳!”
“妈,我进来好一会了,见你一直在发愣。”余文玉小声说:“我刚才发现了一个秘密。”
“发现了什么秘密?”心馨重新拧开天燃气灶说:“又在胡扯。”
“据我观察,你好象认识白站长!”
“嗯?”心馨一惊问:“你说什么?”
“我发现你认识白站长。”
心馨苦笑着摇摇头说:“死丫头,胡扯些什么啦——要是认识,对你哥的事可好啦!”
余文玉疑惑地瞥了心馨一眼想:“这真怪了,妈为什么不承认呢?难道是我看错了?”也不想深思,轻轻叹了口气,顺手拈了一块卤牛肉塞进口里,轻轻地哼起了歌:“是谁偷去了我的梦啊!
是谁偷去了我的梦?
那梦里梦里有你的歌声,啊!
梦里有你……”
心馨猛地一扔锅铲低吼:“真不象话,来客人了还谗嘴!”
余文玉惊停住歌声,一时竟弄不明白,她妈妈是反感自己唱的歌呢?还是恼自己嘴谗?便吐吐舌头,又咕噜说:“哼,自己心神不定,拿人家撒气!”说时转过身,端起两盘菜,正准备走,又想起和吴怀羽商定的对策,便轻柔地说:“妈,别怄气,我帮你端菜去——”见心馨不理,又用手肘在她腰上轻轻拐了一下。
心馨嗔笑着转过脸说:“去——你别一边打人一边赔礼,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想快点吃过饭回汉口去。”余文玉做了个鬼脸,端着菜去了客厅。
“唉……”心馨望着余文玉的背影,不觉又想起了吴怀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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