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昨天比起来，这桌酒喝得更热闹。四弟兄比着赛喝啤酒，没一小时，桌上、地上和床上都是或倒或立的空酒瓶了。江萍和高莲劝了几次，不管用。大帅和石头说，一个多月没见，回来第一次喝酒，谁也不许拦着。杨盛和郑杰也只管喊高兴、痛快。两人见他们这样，索性不再理他们，下了桌，坐床上聊天去了。

过了十点半，高莲见他们喝得实在不像样，就过去扣了杨盛的酒杯，说：

“太晚了，别喝了。”

杨盛推她：“男人喝酒，女人一边去。”

江萍说：“你看看表，该送她回家了。”

郑杰想江萍也该回去了，便放下杯子说：“她们的确该回去了，女孩子太晚了不好。”

大帅和石头见的确很晚了，也说：“你们就送她们回家吧。”

杨盛余兴未消，他拿过酒瓶，给抢过来的杯子倒满，说：“最后一杯，一口干掉，谁也不许掉链子。干了，明天接着喝！”

三人只好陪他干杯。

喝完最后一杯酒，高莲和江萍告辞回家。本来郑杰建议江萍和昨天一样，先把厨具放这里，等明天闲了再来取。可江萍说，要是明天早晨妈妈还没见到它们，会杀了她的。听她这么说，大家赶紧乱糟糟地清理好碗筷，把一应厨具装进蛇皮袋，帮着江萍拎到学校门口。

上了出租车，高莲气得不理杨盛。杨盛死乞白赖地搂紧她的腰，说：

“这不是兄弟们聚一起，高兴嘛。”

高莲用眼白他：“我看你喝死算了，那才叫高兴。”

杨盛嘿嘿地笑，说：“就这一次，就这一次。”

高莲说：“这话不知听你说多少遍了。”

出租车司机左打方向，车子驶进了灯火明亮的城市干道。高莲忽然想起了郑杰的事，问：

“郑杰的身体怎么样了？”

杨盛坐直身体，说：“还是老样子。”

高莲说：“不对呀，刚才在饭桌上，我看他变了不少，你看他的手他的脸，越来越像女的了。”

杨盛说：“今天他去医院检查了，医生开了药，过段时间就会好的。这事儿你没和江萍说吧？”

“没有，不过我觉得她看得出来。”高莲说，“郑杰的变化实在的太大了。”

杨盛说：“这可不一定，所谓当局者迷，江萍才和郑杰谈恋爱，正是激情高涨理性弱化时期。再说，她认识郑杰的时间短，不会看出太明显的变化。等郑杰服药一两周后，一切就会正常了。”

两人的谈话引起了司机的兴趣，插嘴道：“你们是说男的在变成女的？这事听着新鲜。”

杨盛没吭声，他不想在陌生人面前提郑杰的隐私。

高莲说：“师傅，你信不信一个男的会变成女的？”

司机说：“在报纸上，倒是读到过这样的内容。可那都是发生在国外，也不知道写得是真是假。要是国内有这样的事，甚至这个城市，我可得去看看。那个郑杰是你们的朋友？”

高莲还要说什么，被杨盛拦住了：“师傅，你别听她乱说，我朋友就是生的秀气点，哪有什么变男变女的。”

司机说：“就是就是，要是男的可以变成女的，女的变成男的，这世界就乱套了。”

三个人都没再说话。出租车穿透迷离的夜色，驶进高莲家所在的社区。杨盛付了车钱，看出租车调头，驶远了，对高莲说：

“郑杰的事你知道就行了，别像刚才那样，逢人就说。”

高莲见杨盛扳着脸的样子，心里便有了气，说：“说说怎么了。”

杨盛说：“他是我铁哥们，你乱说就不行。”

高莲冷笑道：“呀，你可真护着他，他要是女的，你还不娶她呀。”

杨盛也来了气，加上又在酒劲上，说：“你说对了，他要是女的，我就娶他！”

高莲气得说不出话来，她瞪着杨盛，点点头，转身就往楼里走。走了几步，又回过身，用手指着杨盛说：

“这是你说的，你可别后悔。！”说完，蹬蹬跑进了黑洞洞的楼道口。

郑杰身体的变化，江萍的确察觉到了一点，可她没有太在意。她甚至觉得，郑杰就应该这样子，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她讨厌大大咧咧的男人，比如贾山，无论对她多么殷勤，她都提不起兴趣。而在出租车里，当她依偎着郑杰，觉得幸福就在自己的手心里。

一路上，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当江萍往郑杰怀里钻时，郑杰微微侧了身，让她躺在臂弯里。胸前的凸起还很明显，他怕江萍感觉到它们的柔软。江萍闭着双眼，将合拢的两腿收在座椅上，蜷曲着身子躺在郑杰的臂弯里，像个睡得香甜得婴儿。从车窗投进的灯光一格一格地闪动，江萍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郑杰心里盈满幸福的暖流。他想，要是车子永远这样开下去，他永远这样拥抱着她，那该多好。

城市的路总是有尽头，车子也不会一直行驶下去。到了江萍家楼下，两人付了车钱，抬着蛇皮袋上楼。楼道很窄，蛇皮袋磕磕绊绊的。郑杰几次要江萍放手，说袋子不沉，他一个人就可以了。可江萍总是坚持着要帮他，郑杰只好由她去了。

到了二楼，郑杰想起了昨晚的事，说：“我们在这里歇一歇吧。”

“我不累。”江萍说，她见郑杰的目光中跳动着一簇火焰，忽然明白了，她扔下袋子，逃到三楼拐角，“坏蛋，你又想欺负我，不帮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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