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周未,同学们进入紧张的补课时间,弃弃的这个班学习抓得很紧,基本上没有多少休假的日子。这样的补习内容对她来讲,简直是浪费光阴,班主任苏老师把下学期的课本与学习资料塞给了弃弃,那段时间里,她常独自坐在教室里,趁着空闲,提前看完了那些课本。正好赶上农忙的繁忙日子,好些学生提前回去帮家人收割谷子、帮农忙去了,学校控制不住那些学生,干脆批了个长假让他们回家学习,等农忙过完后再进行一次比较严格的入学测试,以此检验学生在那段时间的自学能力。
下午,弃弃背着书包,看看时间还早,去了住学校不远的班主班苏老师家里,苏老师交了个包给她,叫她把包裹送到邻村一个特困生家里,顺便把一本诗集塞在弃弃手里,这是本市面上很少见到的诗集,一本罗马爱情史,他就是弃弃最早的文学启蒙老师。弃弃后来一次珍藏了这本诗,这是最早弃弃跟这位苏老师建立的一段真挚的师生友情。
白花花的太阳,弃弃在外面跑了好几里路,回到家,弃弃倒了一满杯凉茶,干渴得口里冒烟,坐在一棵阴凉的大树下,静安正好从西厢过来,乍一看姐姐站在那里。
静安跟她讲了一个事:最近庵里来了一个女香客,口音象是外地人,打听她们家有几口人,都是哪些人,问东问西的,讲话的样子好象挺客气的,又不知道干啥的……。
弃弃问这事妈妈可知道,妹妹摇了摇头,说那香客去了庵师太那儿了。可是这话让弃弃莫名的紧张起来。
吃过晚饭,她很早就睡了,半晚上的时候,弃弃做了一个恶梦,梦到了妹妹从自己身边离开了,她拼命拉着妹妹的手,妹妹被人拖着走,在山林里喊着哭着不肯离开,她从梦里吓醒了,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看见妹妹还睡在一旁,才舒了口气。她坐了起来,月光流泻在整间房子里,仍可听到外面静谥得很,她想去花园里走走,披上了一件秋衣,推开花园那栓大门,坐在小时候二人一起坐过的石凳上,石桌上还有妹妹白天放的杏仁,她捡起来在手中剥,把杏仁肉放进嘴里,满齿生香。心思:最近妈妈似乎老了很多,苍老的脸上起了好多皱纹,这几年,把自己带大养大,操劳了十几年,她开始感到自己象变成大人了,家里的事,只是无暇去想,是不能去想,学习的压力让她没有时间、没有心情去想太多,她以为,只有不断地努力学习才能对得起家人吧,她想象着自己上了高中,进了大学之后,和妹妹还有妈妈一起在校园里,一起漫步,是多么盼望的事啊,她幻想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家里的局面,让妈妈和妹妹得到幸福……
一只山鸟在山的远处吱的叫了一声,声音直惯自己的耳朵,她骤然惊醒。可心里象很不安,害怕自己会失去什么,深深的害怕。
晚风袭开,她把衣服卷紧一些,看月光如水,丛草渐深,她叹了口气。这是她第一次懂得了什么叫烦恼。等她回过头来,却瞥见了一个人,是妹妹的影子,她站在门槛上,静得象个鬼魅,小傻瓜连支会一声都不,斜斜地靠在门板边上,看着她。
她起身走向妹妹,二人拉着手去床上睡。半晌她没睡着,翻了个身,睁眼看着外面的窗台,静安突然从背后抱着她的背,搂着她的腰,呼吸着,她感觉这一抱,所有心里的不安和不踏实都打消了,她知道妹妹也没睡着,她轻轻叹了口气,才很安慰的睡着了。
早上醒来,她望着熟睡中的妹妹,象个熟睡的小公主,佝着身姿一个人睡在那儿,小天使一般。她很早就去隔壁厢房,在厢房里,果然看到有个女香客坐在那里沏茶,隔着窗棂,那个女香客也同时看到了她,一副吃惊的样子,就象她是从火星上来的人,被这一惊一瞥,心顿时有点怕了,她不敢再看那人了,迅速地往东房里走,她感觉这个人不是好人,可能是来找妹妹或是来寻自己的,她讨厌这样的相认,讨厌过了十几年了,还来寻觅自己丢弃过的孩子,她讨厌世间那原始的血肉亲情,象从地狱里钻出来的恶人,试图拆散她们这相爱的亲情,她厌恶那个女人,她疾走神速,一下走到了自己的房间,关起了门,气喘微微,她没有注意妹妹还在熟睡,门咯嚓声,惊醒了床上的妹妹,她坐了起来,一眼看到自己在那里发傻,有些不解。
“姐,你一大早去了哪里了?怎么这个表情?”,弃弃眼睛里又浮现出那个穿着很时尚的女子那惊鸿的一瞥,相貌很象静安,莫非她是静安的亲生母亲,她心里更是一惊,用手压紧门板,紧张地说,“没什么,只是在院子里看到一条蛇,有一人那么长,青白相间,扭动着身子,吓死我了”
“那么长的蛇吗?我不敢出去了,你也别出去吧”静安懒懒地穿起衣服。
“静安,你还睡一会吧,千万别出去,最近几天外面总是出现奇奇怪怪的东西,听她们讲,这几天日子不好,洞穴里有蛇鼠出动。我怕了”弃弃把门关好后,一转身,坐到了观音童子的龛前,拜了几拜,心里默念了好几遍,求观音别让妹妹发现那人,让我们一家团团圆圆。
“姐,我也来拜”静安跟了过来,跪在地上,口念阿弥陀佛,念完,烧了三柱香,准备出去涮牙。被弃弃拦住了,“你去做什么?跪在那儿别动,我给你倒水洗脸”
静安被姐姐强行拉住跪在佛前,不明所以,她听旨令,跪在软蒲团上望着她出门,非常听话。她照弃弃的吩咐,念了五十句阿弥陀佛,嘴巴念干了,想出去喝茶,正好碰到弃弃端来了水,于是又转身跪回当地,她道:“姐,我口渴了”
“好,那别动,就跪在那里,念‘如来大圣,释迦牟尼’,不许动”说完,她去东厢房拿吃的,端来了全部她想要的东西,连擦手的毛巾都带出来了。
这下静安可乐坏了,怎么今天弃弃这么好,什么都替自己拿好了,莫非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她快乐得吃起了红薯、鸡蛋,二人一起吃,开心的吃着糕点,弃弃给自己讲水泊梁山孙二娘的故事,讲得口沫横飞,静安最爱听的一段是“武松智智斗母夜叉”,然后弃弃重复地讲,一直讲个不停。弃弃把其中的片断都改成了自己的话,把它编排成一段凄婉动人的侠女与书生的爱情故事。静安明知道她在瞎编,却还是听得津津有味,连夸这段讲得好,险象环生,最后故事讲到最惊人的地方时,弃弃变得失语了,因为孙二娘杀人作恶太多,孙二娘必须落草为寇,与书生分离了。她不喜欢讲悲剧,不喜欢分离,分开就注定了一辈子再也见不着了,也就意味着永远的告别。她想她讨厌讲这些,唉,不讲了,她狠狠地咬了一口红薯,捂起被子想睡觉。静安推了她二把,她便坐起身,又给她讲另一个故事,二人重新坐定,继续一个讲,一个听。
一直到中午,也许吧,该发生的迟早要发生,该来的迟早要来。庵师太把她叫过去,说有个女香客想请她写几个字,问她愿意么,她把门打开,向妹妹说了声,就去了。
原来还是早上看到的那个女香客,那人很亲切地看着她,说自己明天下午的航班,马上就要坐回苏州了,想请庵主讨个字,庵主说小施主的字还在省里获了大奖,想请写一副带回家里慢慢品尝,她看着弃弃脖子上的玉,心生狂喜,她开始打量着这孩子,却见她穿一身洗得泛白的夏衫,一条薄薄的打了小补丁的蓝布长裤。她长得比自己还高,额头很光滑,长发披肩,有几分英姿洒脱,很是秀雅。她不禁掩不住心里的喜悦,不住点头,跟她讲话很客气,庵师太出去拿纸墨笔硕,那女香客趁机塞了一个东西在弃弃口袋里,鼓鼓涨涨的,“不要客气,这是我给你的一点点报酬”
弃弃向她看去,和静安有几分神似,是个美妇人,仍能看出她心里藏着的忧郁,也许是对过去失去了什么所怀有的忧心吧,她眉心总是皱着的,这也许就成年人所说的忧郁症。
女香客告诉她,她姓林,自己的先生姓张,这次出来还真不容易,家里没有子女,和先生结婚后一直没怀过孩子,就想着再抱一个象她这么大的孩子。
莫非这女香客是想把自己带回苏州?她一下想到她在打自己的主意,并非在找寻自己丢弃的孩子,正在思寻中,庵师太来了,拿着宣纸,站在她面前。
她接过宣纸,把毛笔浸在墨水里,笔沾饱了墨迹,开始写字,在纸上写道:“身是菩萨身,观音一童子,莫道女儿身,只念华严经,所得无一染”,底下批了几个字“清贞庵弃弃”
字迹真可谓上乘,笔力遒劲,看她年纪轻轻,竟能写出这样的字,实属不易。这位女香客看得心醉了,拍手称赞。
庵师太等墨迹干了,马上叫庵里的尼姑收起,卷了起来,打了个包,送到女香客的手中。女香客连连称谢,非常感谢弃弃赐字,说晚上要提前走,希望弃弃能陪自己用餐。
但是,弃弃拒绝了,她说明天还要搞学习,不能陪香客用饭,庵师太也觉得不能耽误了孩子读书的事,便帮弃弃说话,还是下次吧,下回有机会再一起吃饭。女香客心中有些不悦,还是目送了弃弃离开,她盯着她的眼神与别人自是不一样,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半晌,庵师太跟她讲了几句话,象还没反应过来。庵师太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弃弃走后,想着,这女香客到底是什么人呢?还没有弄清楚她是干什么的,也就没特别放在心上,晚上,在饭桌上,她和妈妈讲起了这个人,把当时的情景描述了一下,突然想起口袋里有个东西,忙拿了出来,发现是一叠钱,天,都是大头像的大票子,她把钱交到妈妈手中,叫妈妈裁决。
妹妹看呆了,吃了几口饭,也问妈妈这钱该怎么办。二个孩子都朝妈妈看了良久,这时外面的庵师太来了。二孩子吃过饭,就去了东房那边的睡房,有些事不关她们小孩的事,也就没在意更多。小孩子都不会想太多,那毕竟是大人间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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