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天的晚上，程叔叔让饭店送来了几个小菜，买了一瓶白酒，在病房里为两个孩子饯行。

程叔叔说：“燕大哥给我捡回来一条性命，我老程这辈子也还不清这份恩德。以后有什么事情，就给程叔叔说，程叔叔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燕爸爸拍拍程科宝的肩膀：“你说什麽呢老程？我们既然是患难朋友，什么话也不要说了，喝酒！”举着酒杯就喝。

燕凌云倒是眼疾手快：“爸爸，医生说过，你的伤还没有复元，喝酒会影响治疗，别喝了！”

“是啊，燕大哥，你今天就别喝了，等你好了，咱哥俩喝个一醉方休！”程科宝也劝燕爸爸。

燕爸爸笑了：“酒逢知己千杯少。今天是为你和少宇饯行呢，我怎么能不喝酒？再说，跟你程叔叔就是割头的朋友，一点酒算得了什么？没事儿，来，科宝兄弟，喝！”说着，一仰脖，酒酒灌进嘴里，喝过还吧嗒吧嗒嘴。

“燕大哥，你有福气啊！这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懂事，孝顺，以后你就躺在福窝里享清福吧！”程科宝羡慕的说。

“你的两个孩子也很懂事很能干呀！”燕爸爸看看程科宝，微微一笑，“一个上了大学，一个成为当地赫赫有名的功夫王，手下弟子几百人，也是一方土皇帝呢！”

“老大还好，老二就是不争气了！前几天跟人打架重伤人家好几个人，现在还在打官司呢！我老爹还不是被他气死的？孽子啊！”

燕爸爸陪着他叹口气。

“明天什么时候的车？”程叔叔问燕少宇。“买票了吗？好买吗，要不我给你买去，我的一个朋友在车站问点事。”

“早上八点的，直接到奥城的班车。”燕少宇微笑着说，“谢谢程叔叔。票已经买好了。提前两天买的。”

“哦。路上小心呢！听说最近路上挺乱的，前几天小于他们回来，路上就遇到了抢劫，把他二十块钱买的手表都抢走了。说是七八个人，都带着刀子，很凶狠的。一个中年男子不愿掏钱，就被他们扔进了山谷。还有一个青年人肠子都被扯出来了。残忍的很！”程科宝看看燕少宇说。

“公安局不抓他们么？”燕凌云问。

“傻丫头，那是几省交界的地方，也是三不管地区，山高路陡的，到处都能藏人，往哪里找去？再说，他们车上都有内线，一有警察早就销声匿迹了。警察也是无可奈何。”程科宝眯着眼睛说，“只要不找你们的事儿，就什么不要管。上次我回家，路上就遇到了那帮蟊贼，想搜我的身子，叫我打跑了。在车上伸展不开，我的腿上挨了一刀。这不，现在还痒痒着，没有完全好利索呢！”

“嗯，我们知道了，程叔叔。”燕凌云感激的对程科宝说。

几个人喝了一会儿，燕爸爸就让他们两个休息。

第二天早上，燕少宇到街上买点早点，让大家吃了，就和燕爸爸告别到车站去。程科宝执意要送到车站，燕少宇努力劝止也不见效，只好随他去了。

汽车是和中型面包车。三十一座的，竟然挤进来四十多人。严重超员。走道上都是站着的人。还有几个人坐在发动机盖上。车厢里几乎无法插脚。空气污浊而憋闷。

燕少宇他们来得早点，还能找个靠窗的座位坐下。燕少宇让燕凌云坐靠窗的座位，因为中间过道上人挤来挤去的，不安全。

但是汽车将要开动的时候，上来一个抱孩子的女人，一上车就左右瞅，看见燕少宇就使劲挤过去，站在一边，看着燕少宇。

燕少宇浑身感到不自在。

燕凌云脸朝着窗外，看着窗外的景色，好像什么也没有看见的样子。一会儿不悦对燕少宇说：“这个女人好像不大地道，一上车就跑到我们跟前。让我们让座怎么的？”

“呵呵，也许是看着我们年轻，想让我们让座吧！没关系，我让给她就是了！”

燕少宇低声对燕凌云说，然后就站起来对那个抱孩子的妇女说：“你来坐吧！”

那女人倒是很客气：“不了，大兄弟，你真是好人。你自己坐吧，我站一会没事儿。”可是她说是这样说，屁股一扭，就重重的坐在燕少宇让出的座位上。“谢谢你了大兄弟！”

“不客气！”燕少宇突然发现那个妇女似乎对他笑了笑，而她的笑容里却有一些意味深长的东西。

车子就在车厢里的吵吵嚷嚷中启动了。渐渐的车厢里安静下来。

在经过梁县车站时，下去十多个人，又上来五个人。其中有个女孩引起燕少宇的注意。应该是很面熟的一个女孩。

“张清雅，是你？”燕凌云看见她就喊起来。

那女孩对燕凌云也很熟悉，看见燕凌云有一种遇到亲人的激动：“hi，燕凌云，是你！太好了！我正愁路上寂寞，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呢！”

燕凌云回答她的是一个微笑：“遇上亲人解放军了吧！”

在她们说话期间，燕少宇一直在端详着那个女孩。

燕少宇想起在学校公告栏里的那个清丽的女孩照片。学校第一号校花――张清雅！现在，燕少宇第一次近距离的端详这个似乎和熟悉的陌生人。凝脂般的皮肤，如水般清澈纯净的大眼睛，小巧高挺的鼻梁，鲜嫩的小嘴，特别是那一笑就旋起的酒窝，无不给人一种高傲而俏丽的感觉。

也许是女孩的第六感觉起了作用，女孩转脸看见一个大男孩肆无忌惮的看自己，以为是色狼呢，就怒目而视。但当四目相对的时候，那女孩楞了一下，脸上很惊诧也很兴奋：“燕少宇，是你！哦，对了，你妹妹在这，所以，你也应该和你妹妹在一起！”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你好，张清雅，很高兴见到在这儿见到你。你怎么也坐这趟车？”燕少宇微微一笑，做了一个自认为很酷的“pose”。

“嘻嘻，我回家看看我父亲，燕少宇你们呢，为什么也坐这趟车？”张清雅反问一句。酒窝里盛满了笑意。

“我父亲受伤了，我们回去看看。”燕少宇淡淡一笑。努力从记忆里找出一个女孩的影子！太像了，太像了，没错，就是她，青梅竹马的同学和好朋友，差点一念之差就被自己强暴的那个女孩！世界太小，命运老人的捉弄，就是这样！那熟悉的眉眼，那熟悉的笑窝，那熟悉的眼神！燕少宇这时就敢肯定，眼前这个女孩就是从前那个张苗妮！

随即燕少宇的眼神黯淡下来。

在这里相认？燕少宇脑海里想起那个恐怖之夜，想起自己去撕扯张苗妮的衣裳，想起自己把张建存――张苗妮的父亲打成残疾，想起自己姐姐的死，他被一阵巨大的梦魇般的东西控制住了，压抑住了，几乎让他无法呼吸。他抓紧身边的扶手，努力平抑着自己的呼吸。脸上的肌肉丑陋的扭曲着。

“燕少宇，你怎么了？”张清雅惊异的声音让燕少宇清醒过来。

“哦？没什么，脑子有点疼。”燕少宇顺口找个借口掩饰过去。

“是不是这几天在家太紧张，没有休息好？”张清雅有点紧张的问。就是这声音也是这样的温暖！燕少宇感激的看了她一眼，“没事，我稍微休息一下就好。谢谢你啊！”

“不客气！”在对话之时，那个女孩张清雅也在认真的端详着燕少宇。

这个男孩和自己从前那个内向、老实的男孩有着太多的相似点：坚定不移的眼神、刚毅的嘴巴，还有那两条剑眉，还有那淡淡的微笑，几乎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难道他就是十多年来一直挂念着的、担忧着的那个张富贵吗？

不，当然不是，他姓燕，有个漂亮的妹妹，而且还有父母。而那个张富贵什么也没有，只是一个孤儿罢了，怎么会？张清雅摇摇头，否定着自己的怪念头。

世界上相似的人太多了，怎么会是他？不可能，当然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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