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管低着头看着从水祭莎脸上滴下来的牛奶,眼泪刚刚要出来,却被水祭莎抢了先。只听她一阵抽泣,然后是嗔怪委屈的语气:
“轩,你看看你这是什么妹妹?你也不好好管教管教!”
说着说着顺势靠在我哥的肩膀上,把牛奶往他衣服上蹭,我哥只管呆呆地站着,随后说:
“我会好好管教的,喏,擦擦脸吧。”
说着便把纸递给水祭莎,她拿着纸轻轻地在脸上摩挲着,那哪能叫擦脸啊?我估计她应该是把那张纸当作古代女子的手绢了。我又开始恶心了,于是我开始干呕,呕得眼泪都出来了。然后我把眼睛一抹,继续看书,其实各自心里都明白,我哪儿看得进书里的任何一个字去啊?只是不想一直呆呆地立在那里而已,给自己找事做吧。我吸了吸鼻子,我哥就递过来一张纸,笑着打趣说:
“擦擦吧,都快出来了。”
我转头看向他,当然不是看向他的脸,我没那种勇气。我低头看着他的鞋,心里冷得一塌糊涂。于是我去接那张纸,但手却停在半空中,因为我想起来水祭莎说:你以后离他远点。然后我顺势摆摆手说:
“不用了,你走吧。”
他苦笑了一下,慢慢把纸收起来,转身走了,一句话都没说。我当时心里想他可真冷,我进来时都鼓励他了,他倒好,连句鼓励的话都没说就给我留个阴冷的背影,甚至一声再见都……真是越想越火大。
这一整天,我昏昏沉沉不知怎么过来的,只是记得老班说了好几次让我回家休息,我在心里冷笑两声:觉得我会影响别人就明说,何必来这里装老好人?但我脸上还是陪着笑:
“老师,不碍事的,我可以撑下去啊。”
气死他。
我回到家后,母亲照样问我哥哥去哪里了,我实话实说:
“陪他女朋友。”
我一说出来我就后悔了,这不是摆明了是我在害人吗?我知道我又做错了,我看着母亲放大的瞳孔,无力得说不出一句话。我只能朝她笑笑,我说那哪儿能啊?我逗您玩儿呢!别往心里去啊。说着说着我鼻子就酸了,跑到卫生间里,坐在马桶上默默地流眼泪。一开始我只是按照正常人的坐法坐在马桶上,哭着哭着我就觉得那姿势一点儿都不舒服,我索性把双脚都放到马桶上,缩成一小团地哭。母亲在外面急:
“你是便秘呢还是怎么着?”
“妈,是啊,我便秘。”
我已经很压制我的声音了,但是说出来还是带着满满的哭腔。
“嘿,便秘也犯不着哭啊。”
母亲不说话倒好,一说话我就哭得更伤心了。到最后,我干脆抱着马桶哭,这姿势让我想起刘德华那《亲爱的马桶》的mtv,不知道为什么,我哭得越来越伤心了。我一边哭一边放开冲马桶的水,这样起码听起来有点儿伴奏,就把我的声音掩饰去了一部分。
我出来以后红着一双眼睛盯着母亲,她吓得立马冲了一包泻药给我,结果那天晚上一家人被我又上吐又下泄地搞得睡不着觉。我哥硬是要拉着我谈了一晚上,尽管我再怎么说哥你不用解释我懂我都懂。他说他也没办法,他说如果不和她在一起,也许我们都玩完,尽管我不太明白,但是我没有再顶嘴,因为我看到当母亲听到哥哥的女朋友是水祭莎时欣喜若狂的表情。
天只管自顾自地阴着一张大大的脸,我又骑起很久没骑的自行车上学去。还是骑车好,速度快,又刺激,至少那些扑面而来的风可以将混乱的脑子吹清醒些。
其实我也很想再和哥哥一起上学的,真的。但他现在毕竟不一样了,他要送水祭莎上学,所以他要比我早起,所以尽管和他生活在一个家,但见面的次数已经不似从前了。我现在是哑巴吃黄连,除了父亲没有一个人支持我。
我真的要独自承受很多很多,毕竟父亲再怎么爱我,他也不可能跟着我到学校。所以在学校,我比谁都无助,比什么时候都慌乱。各种看我的眼神都有,冷漠,嘲讽,兴奋,怜悯……我经常看着壁画发愣,想起哥哥被我涂满颜料的脸,想起我为哥哥用柴油洗脸时哥哥紧闭的嘴唇和无奈的表情,想起那时的点点滴滴,我却怎么也流不出眼泪。
我开始和周骏铭在一起,那个全校都畏其三分的混混,那个……寒樱轩的死对头。
没错,是我主动找他的。我清晰记得,那天的雨倾盆得一塌糊涂,周骏铭在篮球场上打球,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用力把球砸向地面,溅起肮脏的水花,溅在他俊逸的脸上,让人心疼。
有再多缺点的人,都会有孤单的时候吧。
他颓靡地坐在湿滑的地面上,低着头,任雨水狠狠打在他小麦色的皮肤上,我看着都疼。
我走过去,走到他面前,蹲下,然后跪着,与他同高。他没有任何反应。我扶起他的脸,他惊愕地看着我,我向他微笑。
“你是在哭吗……不要哭了好不好,这里会疼。”
我指了指胸腔。我细细地抹着他脸上的水,我真的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哭。他的脸很烫,我相信那不是因为我,在他旁边的女生多了去了,哪里还会害羞。于是我拨开他那不断往下滴着水的刘海,摸摸他的额头。常识告诉我,他发烧了。
我小心地扶起他,我说,我带你去医院。他乖乖地任我牵着走了。
医院里,我守在他的床边,看着针水滴答滴答缓缓流入他的血管。他安详地睡着了。
我给哥哥打电话,尽量压低声音。
“哥,今晚我不回去了,你告诉爸妈一声。”
那边沉默了很长时间,让我感觉世界都凝固了,只有我莫名心慌的轻喘声。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
“樱祭,我不希望你学坏,我……”
“关你什么事?”
我打断他的假惺惺,却觉得这句话说得底气不足,微微带些颤抖的哭腔。
“樱祭你告诉我,怎么了?如果你还当我是哥哥,告诉我。”
“周骏铭……”
“周骏铭??”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很大声地问。
“嘘……小声点!周骏铭他病得很严重,现在在打点滴,我打算守他一晚。”
我心虚地说出事实,小心地听着电话里的声音。
“……”
“……”
“……”
一阵又一阵的沉默,我以为线路断了。
“喂?哥,你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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