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去的，也总会去。

失去知觉的两人，终于自蔚蓝的天空中出现，往地上急速摔去。

幸而他们摔入了森林之中，层层叠叠的树枝纵横交错，织就一片软绵绵的网，把他们两人下坠之力一点点地卸去，故而他们落到地上时，并没有大伤，只是衣服上、脸上有了一些树枝的刮痕。

两人静静地躺着……躺着……许久……许久……

●

（五）燕子楼空，佳人何在

燕子楼，佳人何在？

小竹阁前，空锁新苗旧竹。

他不禁摇头叹息。

一对新燕掠过天际，令他不禁感伤万分。

蓝烟……

他双眼中藏着哀伤。

为什么……

为什么要离开……

苦苦追寻来的，就是这个结果？

他陷入了苦思中……

为什么我是六皇子？

为什么……

一见钟情也有错吗？

他抬头，眼中突然放出了奇异的光芒。

“龙在天涯。”他默默地念道，“好！我就来个龙在天涯，反正我是老六，就让大哥去做太子去吧！”

宫廷争斗，少了一人是一人。

他回身，翩然离去……

●

大唐六皇子李天一身上的一身便装，仍是掩盖不住他内在的王者之气，反而显得更为潇洒、玉树临风。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他看到那些不住地对他暗送秋波的庸脂俗粉不断地叽叽喳喳着说着什么，心中暗暗道。

偷偷出了长安城，他也不知该去哪里好。

要是那个龙宇仙告诉我她去哪里了就好了！――他心中咒骂道，“这小子神神秘秘的，真是可恶，下次见到他，一定踢他屁股！”

抬头，烈日当空。

●

（六）蛐蛐歌一曲

低头，草地上“唧唧”声不绝于耳。

宇文星平不断地拨弄着那些杂草，想要找出唱歌唱得那么难听的蛐蛐们出来，但抠了许多草根，仍是没有发现那“主谋”，更不用说“从犯”了。

龙四野看他不断地抠，不禁伸过头来问道：“宇文大哥，你在挖什么啊？”

“挖蛐蛐啊！”宇文星平愤愤地道，“那些家伙吵死了，我把它们挖出来好好教训一顿，唱歌居然唱得这么难听，是时候该我出马教它们唱歌的时候了！”

龙四野听了，不禁笑道：“你那样挖是行不通的。”

“怎么行不通？”宇文星平困惑地看着他，“蛐蛐不是住在地底下的吗？”

龙四野点点头，掰开杂草，道：“蛐蛐是住在地下的洞里，可是你这样挖，难道它们就不会逃吗？而且蛐蛐鸣叫的时候，是在洞旁边啊，你挖人家的洞干嘛？”

小乔见了，也坐过来，道：“你们在做什么啊？好像很好玩的样子。”

龙四野转过头来笑笑，道：“我跟宇文大哥在说抓蛐蛐的事。”

“抓蛐蛐？”小乔满脸好奇，“你们要抓蛐蛐来干嘛？”

宇文星平抱手胸前，道：“它们唱歌难听，我要教训它们！顺便抓几只壮丁来玩玩。嘿嘿……”

小乔开心地拍拍手道：“好啊好啊，我也要玩。可是要怎么抓啊？”

宇文星平指了指龙四野，道：“听说这位大师有经验。”

龙四野憨憨地笑了，道：“我是有点经验。你们要不要听啊？”

小乔点点头，道：“嗯！当然要听咯！”

宇文星平摊摊手，道：“无所谓，不过听一下总是没有损失吧？”

龙四野道：“这其实很简单。刚才说过，蛐蛐在洞外唱歌，一有风吹草动，它们就会溜回洞里，如果我们挖它的洞，它就会逃到更深的地方去，所以说，我们用挖土的方法是不行的，要用另外一种方法，让它们乖乖地出来。”

宇文星平奸诈地一笑，道：“你该不会牺牲你自己，用什么美男计来引诱它们吧？或者用什么‘驱蛐蛐咒’？”

龙四野笑着摇摇头，道：“当然不是。我们可以用水，把水灌入蛐蛐的洞中，蛐蛐自然跑出来了。”

“嗯！真不愧是龙大哥，真是聪明！不过，那些蛐蛐会不会被淹死？那样很可怜的……”小乔一时高兴一时哀伤道。

宇文星平听了，双手后弯抱头，盯着天上看，喃喃道：“又不见你夸我聪明，老是你的龙大哥……”

龙四野摇摇头，正想拍拍小乔的肩膀，却在半途中变为拍拍地上泥土，道：“别担心，那些蛐蛐是淹不死的，它们可轻着呢，一下子就从水里浮起来了，哪里会死？”

小乔听了，转忧为喜，道：“太好了，那我们还不去找水？”

宇文星平看看天上明月，道：“这么晚了，还去找水啊？哪里还找得到。”

龙四野道：“不然，此时月亮还圆得很，我们还能找水。反正只要记住，黑黝黝的地方就是土地，白亮白亮的就是石头，反光的或有粼粼波光的就是水啦！”说着，他带上了一个装水的皮袋，道：“我去找水来，你们等我一下。”

“我也要去！”小乔自告奋勇地跟上道。

宇文星平往四周看了看，其他的士兵都已经在帐篷里睡着了，静谧得可怕，便道：“抓蛐蛐这件事是我说的，所以我也不能落后，我也要去。”

“好吧。”龙四野往森林的反方向走去，“不要跟丢了哦！”

“嗦……”宇文星平唠叨了一句。

黑夜的掩蔽下，那双像鬼火般诡异而且可怕的眼睛似乎在燃烧着什么之火，死死地盯着离去的三人，咕哝了一声，也不知说了什么……

●

蛐蛐声在耳边响起。

她感到一阵惬意。

也许，他也在听？

也许，他也在偷偷地思念？

可是……

他死了。

而她却没死！

她幽幽地叹了一声，如果当时自己没有被刘备硬是给救活过来，该多好？又如果刘备能被她的眼泪打动，心肠软下来，把他也给救活过来，该多好？

但是这世间没有太多的如果，只有残酷的现实。

她走出了营帐，抬头，只见一轮明月当空，实在是美得令人心动。

苍穹一轮月，月圆人不圆。

注定的生死分离，她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活下去的理由，但是她却活着，她被刘备逼着去活着。但每天饱受刘备欺辱的她深信，总有一天，他会出现的，他一定会出现，然后把她带走，远远地离开那个衣冠禽兽，那个伪君子。

但是，那一天，是哪一天？

还是说，哪一天只是自己的幻想？

刑血，你在何处？

她深深地蹙着娥眉，再次回忆着有他在的美好时光……

●

李雨轩，也就是蓝烟，身处的地方是哪里，连她也不知道。

到处都是一些服饰奇怪、而且面貌长得粗莽的人，但是那些人安居乐业，而且对人友好热情，尤其是对外来人。

她突然间地出现，并没有引起多大的轰动，就如一块小小的石头投入了水中，只会激起一波波小小的涟漪一样。

尽管她的语言跟他们的语言有很大差别，但是她与他们沟通起来却没有多大的困难。

●

“这里是哪里？”她醒来时就问了这么一句。

当时那些人面面相觑，终于有一个人开口了，但是咬字并不清晰：“者，着哩，是……是蛙门家。”

李雨轩听得晕头转向，但是很快便知道了他的意思，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比划了几下，指了指天，然后指了指李雨轩，接着结结巴巴道：“你从天，天善吊侠来，云倒，倒了，蛙门――”他指了指自己和其他人，“斗组在着哩，便把泥抬到，抬到着哩来。”

李雨轩很是耐心地听了，许久，才明白是他们救了自己，便露出了感谢的微笑：“谢谢你们。”

那人摇摇手，表示不客气。

她爬起身来，看了看四周。

她身子下面，是一张大大的木床，做工很是粗糙，而她所处的房子，也是很简陋，都是用树枝、茅草之类搭建的，但是结构有些不同，墙像是圆的，而房顶则是圆尖的，似乎有些怪异，但是又好像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一张大木桌放在屋子正中处，一些土制的粗陋的大碗之类的东西放在上面，还有几块套着大石头的长木条，似乎是锤子。地上，整齐地摆着另外几根又长又圆大的木条，同样的，也都插着一块被钻了一个孔的四四方方的石头。

李雨轩感到非常奇怪：“难道这是他们的武器吗？可是也太古老了吧……莫非……莫非我回到了远古时代？听说远古时代的人就是使用这些东西的……”

她试着问了一下：“请问……你们的皇上住在何处？”

这下换那些人听得晕头转向了：“黄鳝？当然是住在土里了！”

她听了，微微一惊，心道：“没有皇帝的话，该不会是有什么首领之类的吧？”她便又问：“你们的首领是……”

那些人当中的一人也一样是结结巴巴地说道：“是……笋……”

“笋？是舜！”李雨轩不禁一惊，“是那位治了大水的舜？”

那人点点头：“嗯！”

李雨轩心中一惊：我居然来到了尧舜禹的那个时期？

那人指了指她的头，又比划了几下，道：“泥的头，有伤，蛙门的，伟大的祭司，就快赖了。”

李雨轩听了，往头上一摸，哪里有什么伤？她心中不禁疑惑道：他们是不是看错了？哪里有伤？她友善地一笑，摇摇头道：“没有伤。”

“是真的。”一声洪亮而又咬字清晰的声音自门外传来，接着，一名全身都掩盖在玄黑色之下的中年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你的头受了撞击，因此而失去了记忆，我说得没错吧？”

李雨轩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记不起以前的事情了？”

那中年人没有回答，而是说道：“你能走吗？”

“能。”她轻轻地点点头。

“跟我来。”他转身，走出了门。

●

一座座巍峨雄伟的大山，呈现在她面前。而她，就站在最高的山顶上。

山顶之上，一条条石柱支撑着一面圆圆的玉石，玉石之上，雕刻了许多奇怪的图腾，有虎、有豹、有夔、有饕餮，也有睚眦，还有一些说不出名字的兽，更有一些诡异的纹饰。

“这里……是哪里？”李雨轩看着那名祭司的背影，试探着问道。

那祭祀转过身来，道：“这里就是我们的祭坛。”

李雨轩奇怪地说道：“那……带我来干什么？”

“你知道你为什么来到这里吗？”那名祭司道。

“我……我不知道。”她茫然地摇摇头。

祭司冷冷地道：“你是来等的。因为你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什么意思？”她还是不明白。

祭司语气依旧：“你之所以来到这里，其实就是为了和他相见，你知道么？”

她摇摇头，接着又突然点点头，道：“我知道，但是他真的存在么？我还以为那只是梦……”

祭司一脸落寞，道：“梦与现实，又有什么不同的？曾经，我因为不相信梦，而使她死在了我面前……”

“什么？”李雨轩见他的语气有些感伤，“她是……”

祭司道：“我还没做祭司时的妻子。”

李雨轩道：“那……你为什么……”

祭司目光冷冷地逼视着她，道：“你想知道？”

李雨轩毫不畏惧地点点头。

祭司的目光，似乎在突然间软了：“那年，我十五岁，和她，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是……有一天，我梦到她掉下山崖去，我不以为然，第二天，她忽然说要到山上去，我二话没说，背她上山，到了山腰时，她看见了一朵小小的花儿，淡淡的色彩，反而吸引了她，她硬是要过去摘，我不让，说让我帮她摘，但是她硬是要坚持自己摘，还说她也要自己学会走路才行……我想你现在也应该猜到了，她的腿其实是残废了的，我一时心软，居然点头让她去，结果……如梦所现，她……”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李雨轩听了，很是哀伤，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一片刻，两人默默地站着，想着各自的心事。

祭司突然开口道：“你信不信你的梦？”

李雨轩点点头。

祭司道：“很好。那么，你想不想见到他？”

李雨轩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道：“想。”

祭司冷冷道：“无论如何也想？”

“是！”李雨轩斩钉截铁地说道。

“如果是要你漫长地去等待他的出现呢？”

“我也愿意等！”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祭司想了一会儿，道：“好吧……你的那个他，在两千年后才会出现，而你……需要等上他两千年，你真的愿意等？”

“愿意。”李雨轩似乎有些犹豫，“可是我活得了那么久吗？”

祭司指了指祭坛，道：“我把你封印起来，等时机一到，你自然会出来。其实再漫长的等待，也是有尽头的。没有尽头的，是无止尽的生死相隔的思念……”

李雨轩道：“那……你开始吧。”

“你决定了？”祭司再次问道，“那可是漫长的一段等待。”

李雨轩郑重地点头。

……

●

祭司苦笑了一声，看着祭坛中躺着的李雨轩，道：“痴情苦，苦了有情人……”他走下山去，不住地摇头叹息着。

他一挥手，那座山，似乎在忽然间变得高不可攀，极目眺望也看不到顶。

山，亘古地寂寞着，沉默地站着。

●

千年的等待，又是千年……

他真的会出现吗？

她感觉到了时光的漫长。

后悔吗？

……

●

“哈哈……水来咯……”宇文星平兴高采烈地拿着一牛皮袋水，急冲冲地跑回来，找到自己刚刚抠土的地方，半跪下来借着月光寻找着其他的有洞的地方。

“嘻嘻……”小乔跟着龙四野一起走了回来，两人都抱着一袋子水，小乔道：“今晚一定要抓到几只蛐蛐哦！”

龙四野耸耸肩，笑笑：“送你四个字：痴心妄想……呃……好像不对，应该是雄心壮志才是。”

小乔听了，也笑了：“你呀，就是喜欢乱用词。”

“呵呵……”龙四野抽出一只手来搔搔头，“我不懂嘛……好了好了，我们快点动手吧。”

“啊哈！”宇文星平手中拎着一只蛐蛐，“抓到了！果然一灌水它们就出来了。”

“嘻嘻……龙大哥，如果我们给宇文大哥的嘴里灌水，那会怎么样？”小乔突发奇想道。

龙四野哈哈一笑：“该不会跑出几条蚯蚓出来吧？”

宇文星平和小乔听了，也都大笑起来……

那双冷而毒的眼睛，盯着三人，许久，许久……

――2009年7月11日18:5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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