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奴仆,首先要解决的,是与同级别男性家丁的相处问题。对此,木兰式的单纯的勒胸抹土掩盖性别的方法已经不能解决问题了。
首先发现问题的是离香。每天晚上飞檐走壁的时候,总会跟同行打个招呼,其间免不了有些调笑,找营里的惯例,离香对拍拍肩膀,捏捏胳膊的行径迟钝的很,依旧时笑脸相迎。没过几天,中国古代妇女的美德使一般男人养成的惯性露出了本来面目,动作语言升级,由亲切升级到了骚扰。
这天三月初五,月亮冒出了一小块,离香一身青衣――相府二级护院工作服,离香喜洁,这天刚用五十铜板请府里裁缝裁了新的――围着院子刚走了一圈,就看到敲更的黄叔和徐狗子赵六两个大汉在小老爷儿女的院子口喝茶。当时已打三更,几个人仗着年纪,聚在一起昏话不断,院子里又是没什么地位的公子小姐,所以黄段子说得肆无忌惮,公子遣了一个小厮,小厮说得口干腿软,三个人混不在意。九歌离香在家时,军令严格,挨着将军的面子,哪里有这种不懂规矩的人。离香把长剑背在身后,上前去劝。
说到这里,不能不表一表离香的相貌:眉似远山一黛,眼若丹凤含星。唇不厚不薄,不似朱砂图就,却似仙桃尖一点,身形不胖不瘦,不必弱柳扶风,却像寺中妙观音。
跟那个他们想要沾些便宜的小姐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而且,离香虽然贵为二等护院(一等的为贴身护卫,一般为心腹,二等的是公用护院的最高级别),但眼看着美日巡夜的工作性质,难得有贵公子青睐,飞上枝头的可能性不大。谈话间,竟淫胆包天,动手动脚,调戏揩油,丑态百出。离香哪里受得了这种气,飞起一掌,一个大嘴巴把拉住她受的徐狗子打飞出去。又扭住了伸向她腰间的臭手,添了一脚,踹走了赵六,哪知赵六没收住手,离香的袍子瞬时被撕开了口子。打更的黄叔平时仗着院里的公子小姐不得势,与这两个人调笑惯了,乍然一见这个阵式,惊得把碗里茶水流了一地。上前扯住了离香的袖子,离香气不打一处来,拿起正在烧水的壶,手下留情,只朝脚下浇了上去,一声惨叫,咔嚓一声,离香的袖子被撕了下来,黄叔满脸水泡,摔倒在地,不住叫唤。
远处其他地方巡夜的家丁听到惨叫,急急火火地赶了过来,离香见此情景,咬了自己手臂一口,两滴鳄鱼泪就下来了。等众人赶到,举灯一看,见到的却是这一幅情景。离香衣服外侧被撕开,袖子也被扯了下来,一双大大的丹凤眼里噙满了泪,头发也乱糟糟的(离香平时不喜欢打扮,晚上工作也不用注意形象,不过,也难为古人的想象力了),三个男人躺在地上呻吟,院子里的人,就是一直被吵得三更半夜夜睡不好觉的小姐公子和一对儿贴身丫头小厮,衣衫整齐的提着灯笼观看。
半个时辰后,相国夫人陈刘氏坐在堂上,离香黄叔赵六徐狗子被带到了堂上跪着。古人下人的人身自由全由主人掌握,离香虽然没有卖身,可被一帮家丁押着跪在堂上,也只好入乡随俗了。好在身上有素琴哥哥的披风,虽然看着不好看,可衣服都被撕破了,披上这个也免得出丑。
九歌正在整治小包尿湿的被单,听到出了事,大吃一惊。披上外衣,就赶了过来,连把湿被单先泡到水里都忘了。
陈刘氏好气派,半夜里忽然惊醒,头发纹丝不乱,衣饰整整齐齐,没有一丝刚刚睡醒的痕迹。看着满脸委屈的三人,和沉默不语的离香,开口向一旁满脸关切的二侄女问道:“素琴,除了你哥哥,你的厢房,离得最近,你说说,今天晚上的事情,你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二伯母,素琴晚上睡得正熟,却听到院口几人一阵喧哗,吵得人心烦意乱,不得安枕,好像这位姑娘,好言相劝,不想与他们起了争执,素琴常想,伯母定下的规矩,府内家丁,严禁争执械斗,素琴是个姑娘家,不好出面,所以叫上哥哥和瓶儿、碗儿前来相劝,谁知一到门口,就是方才那般情景。”
九歌听了,不解其意,离香却在心中大呼精彩。原来这个素琴小姐早就看着几个护院不顺眼了,言里言外,都是说,不管今天的事情怪谁,他们夜里玩忽职守的罪责都是可以定下的了。剩下的事情只要自己搞定,不愁讨不回来公道。
陈刘氏眉峰一挑:“原来我听下人们说有些护院奴大欺主,不把主子看在眼里,我还不信,原来竟都是真的了。”用手一指离香:“你,为什么与他们争吵,又为何弄成了这般模样?”
离香声音低沉,哑哑的却非常坚定:“我看他们在院子门口说昏话,怕吵了公子小姐休息,与他们讲理,他们不听,还来扯我衣裳,我气不过,就跟他们吵了几句,他们就动手动脚,还撕了我的衣袖。”说着从风衣底下伸出一只胳膊,咖啡色的胳膊配上整整齐齐的一角断开的袖口,虽然不是莲藕一般的玉臂,却形状优美,肤色匀停,很有诱惑力。众人恍然,原来是见色起意。
赵六徐狗子大呼冤枉:“夫人明鉴,这丫头是二等护院,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调戏啊。”
“那么说,是小姐离香冤枉你们的喽?”
“这个......”这几位傻了眼,一向知道这个少爷小姐父母不在不得宠,谁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调戏离香又人赃俱获,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可是家法下来,必是重罚,小姐公子又惹不起,所以柿子挑软的捏,三人一口咬定是离香搞鬼。
离香心中冷笑:有贼心没贼脑,平时跟你们有说有笑你们占便宜我就不计较了,如今我新买的衣裳被你们扯了个破破烂烂,我这个会说理的要是放过你们,以后软性子的九歌小包不被你们欺负得死死的?
“夫人,小的被撕了衣裳不妨事,小的看到两位大哥和黄叔在凝思院门口高声谈笑,小瓶兄弟当时还在,可谓佐证。”
夫人看向躲在人身后的瓶儿,想到身在远方情同姐妹的妯娌,心下叹了口气。“瓶儿,离护院说得,可是真的?”这个小厮,是怕妯娌的骨肉受人欺负,专门派过去的心腹。自己这些日子忙着别的事,想必一对兄妹平白受了不少欺负。
瓶儿虽然性子柔顺,却也是一个聪明伶俐的人。当下一五一十,将几人如何无力喧闹,他如何劝解,离香如何受辱,说了个清清楚楚。
陈刘氏听罢,沉吟一阵,便问向那位白衫公子:“他之,瓶儿是你的小厮,他说得可属实?”
他之连忙做一个大礼,说道:“瓶儿说的,句句是实。”
陈刘氏冷哼一声:“你三人喧哗欺主,又调戏其他护院,每人二十大板,黄叔是大嫂陪嫁的家奴,我不便说话,不过你们,”一指浑身哆嗦的赵六和徐狗子:“收拾行李,赶出门外。”三个人被拖了下去,说不尽院子里一阵棍棒哭喊。又转向离香:“至于你嘛,护主有功,赏钱三贯,”看了看离香身上的披风,砸了咂嘴:“让管家重新给你支一套衣裳。”
这次计划外意料中的事件,有三个不可预计的后果。
首先,我们离香从此买衣服只求最好不求最便宜,务必耐拉禁拽,就连用剪刀绞,都要用好大的力气。给三个人的开支管账的小九很无奈地批准了这项经费,不久就因为织工手艺不达标而改为自己动手研究制作了。不过这也为此后九歌改良汉军军服打下了基础,此为后话。
其次,九歌从此发现府内人际关系复杂,真正是山高水低动辄得咎。所以,把小包关得严严的,不许出院子一步,所以,养在深闺人未识,在小包四年后,被指派为小少爷的书童出院去见相国老爷时,惊天动地的一声惊呼和随之而来的血雨腥风让人始料不及。所谓万事皆有因,此之谓也。
第三,离香九歌发现了算计人的乐趣,至此不爱武装爱黑装,迷上了厚黑学,在这个人善被人欺的环境下,要想独立自主活出一点名堂,基本的琢磨人的功夫是少不了的。以前两个人一个单纯一个单蠢,一举一动都要仰人鼻息。以后嘛……估计“无辜”的黄叔、徐狗子和赵六做梦都没想到,一时糊涂不但让他们自己丢了铁饭碗,也间接地把许多更加无辜的人推向了水深火热之中。罪过罪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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