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态？”从一向严谨的法医嘴里，竟然蹦出这样的用词，瓦强的心头不禁微微一颤。
“既然杀手有变态的迹象，那换句话说，也就是心理特别晦暗，行为特别地乖张，同时又不乏癲狂。那么，或多或少总会留下点蛛丝马迹。对了，现场不还有个活人吗，既然他受了伤，这说明他与凶手之间，极可能有过肢体上的接触，甚至是面对面的打斗，他一定看到了些什么，或者听到了些什么”
而此时，所有的尸体清理完毕，现场取证已按近尾声，当警方把装着尸体的大号黑塑料袋，逐个搬上警车之后，技术科、法医当下的任务已然完成，眼瞅着就要收工。
瓦强又把另外两个刑警叫到旁边，小声叮嘱了几句，叫他俩先走一步。
“瓦强呀，你们刑警队还有事吗，要不要我们留下来，一块协助调查？”法医也走了过来，抬头看看蓝天，擦着一脑门子的汗，叹道，“哎呀，今天的温度实在是太高了，能有个三十多度吧？”
瓦强笑笑说：“是呀，你说的没错。接下来有一大摊子的事，我还要到村子里走一走，调查调查。你们就挤挤吧，留台车给我就行。”
“那好，我们就先回了啊，不然那些尸体可真的摆不住了，味大了。今天就你一人办案，事事悠着点，小心中暑！”
普拉米旺是个很怪的地名，按照当地人的说法，它蕴含着“大海”的意思，不过说实在的，这块地方跟海沾不上一点边。虽然没有海，但它背倚雪山，一条融化的雪水蜿蜒而下，环绕着小小的村庄。
因此，这里的气候很湿润，植被也很茂盛。与村外荒漠遍野、沙丘满地不同，一路走来，两边渐渐出现了密林，矗立的云杉，笔直的白桦，低垂的松萝。
临近村口，浅浅的河岸边，还有片形状怪异的古沙棘林，虬枝环绕，树影婆娑，透出一丝灰暗的光线。
牦牛背一样隆起的山脊上，砌着五颜六色的石头房子，这便是当地的民居。远远望去，每家每户的木桩上，照例都拴着一只或几只的藏獒，但拴不住它们的狂吠。
这些貌似简陋的石头屋子，乍看之下平淡无奇，但只要从窗格上、屋檐下、刷得雪白的墙缝中，甚至楼梯的扶手边，看到密密麻麻的雕刻装饰，你就能感觉到手工艺术的古老精湛，与无处不在的佛的容光。
而村庄的背后，便是耸入云端、一眼望不到边的皑皑雪峰。
刑警队长瓦强驾驶的越野车，很快就驶进了普拉米旺村，他把车子停在了村长家的大门口。然后又与骑着马，稍后赶来的索朗旺堆，一块步行，急冲冲地，赶往山羊胡子的家中。
村中并没有多少人，显得有点空落落的。大人们可能放牧去了，也可能是割草去了，只留下几个小孩在屋前玩耍。
有个满脸泥巴的小男孩追着竹蜻蜓到处跑，竹蜻蜓飞到那儿，他就追到那儿。而另一个刚学会走路，摇摇摆摆的小女孩，则怀抱着咪咪直叫的小羊羔，把它的嘴唇连同脑袋瓜，摁在一只挤奶用的木桶里
“瓦警官，已经到了，就是这家。”索朗旺堆收住了脚步，向瓦强招呼了一声，又抬起粗大的胳膊，指向对面的屋子。
“原来这有人啊，”瓦强一眼就看到有不少的人，不仅有隔壁的邻居，看样子藏医也在这一位身着紫色藏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在给伤者喂药，忙前忙后。
屋内有女人的啜泣声，门口还有个半大的小男孩，脑袋耷拉着，失神地坐在台阶上。伤者的床头燃着植物的根茎，像细细的线香，青烟袅袅，散发着草药的味道。
藏医俯下身去，扶了扶伤者瘫软的躯体，从他的嘴边挪开了一只金色小花碗，这会儿才发现，山羊胡子又口吐鲜血，已处于极度虚弱之中
山羊胡子躺在那里，强睁开眼，断断续续地说：“那东西，夏尔巴人叫它夜帝，印度人叫它切莫，它是魔鬼，是雪山霸主，它专掐人的脖子，你们千万要小心，不要惹它”
村民一听这话，立即脸色煞白。有人如坐针毡，有人闻风色变，有人赶紧摇起了手中的转经轮，不停地诵起经来。
“夜帝？切莫？这又是什么东西？”瓦强进门就听到了这两个极陌生，却又很刺耳的词，他不无疑惑地转过脸，瞧着旺堆。
“他在发烧，四十多度，烧得很厉害，尽说些胡话这都是没影的事，你们不要当真！”藏医用毛手巾沾了许多冷水，一边敷在伤者的前额，一边对大家解释着什么，发现有人进门，他转过身，站了起来。
“怎么样，他能说话了？情况好转了没有？”索朗旺堆进门的第一句话，就显得非常急迫。
“这”藏医把目光慢慢移开，仿佛刻意要避开对方那期待的眼神，他叹了口气，压低了嗓门说，“不怎么好，村长病情太重了，看样子不妙呀。”
“那怎么办？你得赶紧想个办法，这一家老小的无论如何，要救他一命！”旺堆挠着脑袋，可是又不能大声嚷嚷，急得他是直跺脚，在屋里转起了圈。
“哦，对了，瓦警官，你不是有事想问吗？趁他还能说话，不妨试试”旺堆想起了什么，又对警察说。
“不必了，现在救人要紧，调查的事可以先放一放。”瓦强摆了摆手，随后又说，“不过，伤者刚刚提到的，好像说什么东西千万不能招惹它？有这事吗？”
“嗨，你问这个呀，其他的话可以相信，唯独这事千万不能当真。这都是些胡话，他正发着烧呢，脑袋糊涂了，说什么遇到了野人啦！我看是碰到了米才还差不多，熊这玩艺我们倒是常见，但野人从没有见过。”
旺堆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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