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盛睡着了。他搂着,其实是勒着小菌的脖子,口水顺着腮帮子往枕头上流,呼噜声震天动地,小菌在等邻居报警的同时不禁在想,以后每晚都是这样吗?
小菌原本以为应该是穿着情侣睡衣,两个人互相挽着手,展开红色的缎子床单,轻轻地躺上去。然后,他帮你把被子捻好,在你额头吻一下说明天见,就真的一觉睡到大天亮了。然后四目相接,温柔的笑一笑,还是一个轻吻说早上好。至少电视剧里是这样拍的。
可惜,极度可惜的是气味,电视里飘不出现在小菌闻到的口气。混着蒜和姜,把吃剩的肉和菜密封在胃里加上点温度湿度一起发酵后的气味。不止,还有他的口水,黏稠的好像鼻涕的液体,都流在枕套上,就跟精液没擦干净似的。过去,也有一起度过的悠长的下午,只看碟不说话,先出一身汗然后互相依偎就睡着了,丝毫没觉察过口气之类的问题。也有不小心,或者来不及抽出来就弄湿了被子的时候,她笑他,捶他的背,马上又揪起耳朵让他别停。
怎么了呢?身边躺着的人好像从没见过一样。她看着那一个个深浅不一的痘印,还有鼻头上的粗大的毛孔,胸前稀疏的毛还有微微浮起的肚腩。是那个人吗?小菌把博盛的手一一掰开,坐起身来,仔细端详。突然,像是被惊醒了一样,眼睛都不睁的博盛,两个手上下摸索,嘴里喃喃地唤着,小菌,小菌……她一把握住了,又软又热,她把脸埋在这双手里,翻身又躺下了。这个人我认识,他是我老公,是孩子他爹。小菌对自己说。
张淑华听着客厅里的钟摆穿过了房门来敲她的心,当当当……十二下。她儿子没回来。淑华呆呆地躺在床上,听着滴滴答答地声音,觉得好像回到了见到博盛前的那个晚上,在待产室里,一阵比一阵疼得紧,也是这样一个人忍着。
老王极安分地在旁边躺着,一声不哼。
死人,装什么!
怎么啦?
给儿子打个电话,这个家伙野到哪儿去了!
睡吧睡吧,多大的人了,让他去吧!
干什么呢,过了十二点还不回家!
哎呀,好好的,我都睡着了,不知道你发什么火!
你有什么事上得了心,楼塌下来你都睡得着!比死人多口气!
怎么啦,快有儿媳妇的人了……
他只要吃我一顿饭,住我一夜房就得懂道理,什么时候学的这么没轻没重了!也不知道打个电话回来!他以为他翅膀硬了,飞啦?早着呢!
人家什么时候说要飞了?你自己在这里不知道生谁的气!
你说我生谁的气,还不是你,大的不是好东西,小的更坏!才带回来看一眼,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他以为他过关啦?
不是挺好的。
你说什么?
哎……睡吧……
哪家的小姑娘这么没规矩啊,这个时候都不让他回来?还把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你呀,真是!人家小夫妻……
谁同意他们结婚了?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名字都还没念全呢,就把自己端起来啦?她是谁啊?
干嘛呀,这是,你到哪儿去?
一掀被子,淑华赤着脚就站了起来,拎起了床头柜上的电话机。老王飞身上来,一把夺过来,挂了。
你这是干吗?
你不打我打!
打什么呀!睡觉!
老王也是腾的一把心火,主要还是虚火,户口簿在儿子手上,他亲手拿给他的。小王接过来,什么也没说,放在包里拉着小菌出门了。倒是小菌看在眼里,站在铁门外朝他笑笑,一口牙白白的,衬得皮肤也白白的。
既然做,就把戏做全了,半途而费等于前功尽弃!老王跪在床头猛地拽电话线,把电话机绕得跟裹粽子似的,掖在怀里翻身朝里再不动一下。淑华楞住了。这事闹到这个份上要不要继续?老王把难题丢给她。要打吧,客厅里还有部座机,还有手机其实都在那儿。不打吧……哎,通了又能怎么样?就那么一刹,她自己也泻了气,一泻千里。
她想起了儿大不中留的话。博盛在那个冬天的晚上不肯住子宫了要往外爬,她按都按不住,哄啊哭啊求啊,又怎么样?她告诉他说爸爸现在还没到,又是晚上都是值班的医生,等等吧,宝贝,等早上再出来,外面现在可冷了,好不好?才不理你呢!三点二十分,出生证明是这样写的。头班车要五点才开出,她想还要孤零零地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见到他爸,心一横,也就睡了。
事后才知道,老王一直在走廊上等着,根本没回去。
夜半敲门,非奸即盗。夜半敲门不开门,那是什么情况?
林巧珍背着个大包汗流流地爬上六层,门铃摁下去却没人搭理她。把随身的小包往外掏,一张字条上记着小菌的住址电话。出门急,老公问她要不要给女儿打个电话来接你?不用,我又不是外地人,从北到南从西到东,那里哪条路当年没逛过?可是,真的下了火车,巧珍发现完全不是她记忆中的故乡了,更像是新闻里看到的现代化大都市的样子。坐上出租,司机用普通话问她要去哪里?她用本地方言答他。
三环。
好的。出去旅游刚回来啊?
哎。
现在的天不冷不热正好出去玩玩。
是的呀。
三环路哪里?是立交桥吗?
立交桥?
中环百货那里?
是总工会百货大楼吗?
什么呀,阿姨,拆了十几年了。
拆了?五层楼来。
有啥希奇,现在五十层的大楼都起来了。快点告诉我啊,是不是立交桥下去,我要变道的,晚上不堵,一会儿就到了。
就是叫三环路啊,不到总工会大楼,在东方轴承厂那个方向的。
阿姨,要么……你打个电话给家里人吧。
司机小心地打开了右转的指示灯同时减速靠边。这种事情以前倒是同事间开过玩笑,半夜上来的女人,只知道二三十年前的路名。他不怎么敢看后视镜,只好全神贯注地侧耳听。
阿姨,你有手机吗?要么你告诉我电话号码,我来帮你拨?
不用,不用,这个是地址,你看看。
司机颤颤巍巍地接过来看,一拍大腿。
哦哟,景汇小区啊,你早说呢,我常去。里面都是租房子的,早上生意好的不得了。
一拉油门,林阿姨觉得动车又动了。
小菌从猫眼里往外瞧,半条命没了。她飞跑着进房间推醒了博盛。
妈,妈来了。
这里?
就在门口。
啊!为什么?
不知道。
我们登记的事你没说出去吧。
没说。
还是我爸!真是的,成事不足!他跟来了吗?
什么呀,不是你妈,是我妈。
你妈?
恩。
你妈来干嘛?
我怎么知道?
那现在怎么办?
快,快,跳出去。
往哪儿推?六楼哎!
我没跟我妈说起过你。
为什么不说?
你不是也才把我领回去嘛!
那,就顺便介绍一下吧。
怎么说啊!
老公哪!
她有高血压心脏病。
我就这么带不出去吗?
别闹,太突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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