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福林咬着牙说道：“老曹，你都听见了？这么简单的事情你都办不好，以后你让我怎么对你放心？回去立即放人！还有，大哑巴的药费你个人出，不能用公款报销的。另外，你还要当面向哑巴道歉！”
这件事闹成这样，是很多人所不愿看到的。洪福林、兰花、大哑巴甚至包括成阳，没有谁会想到出了这么一道坎儿。
其实，对这件事情感到最忧心最害怕的一个人就是水莲了。现在，成阳睡在病房里，大哑巴又离开了派出所，以后的事态会发展到何种地步、会带来一个什么样的结果，还是个未知数。她越想越感到站立不安，心不在焉，以至于冯定坤在大门外盯着她看，她都是丝毫没有察觉……
昨天夜晚。冯定坤离开野味饭馆后，水莲又一次来到成阳家。她从窗外把成阳约出门，二人一起偷偷来到那片幽会的草地。水莲知道了成阳的所思所想，因而掌控起成阳来也是易如反掌。
水莲说：“成阳，你知道表哥待我好，而我一个柔弱的女子，也没有什么能力去回报他。现在那个外来的哑巴在镇上逐渐笼络了人心，使镇上的人越来越信任他，亲近他，远远超过了我表哥。你也知道，表哥这个人不善言辞，脾气又不好，得罪了一些人。所以，尽管他为镇上做了些好事，也捐了不少的钱，可到头来还赶不上一个外来的哑巴。我真是为我表哥感到冤屈呀！”
成阳试探性地说：“我跟你一样，对你表哥也很同情。但我……实在是想不出该怎样来帮他。”
水莲躺在成阳的怀里，用一只手勾住成阳的脖子，轻声细语地说道：“成阳，现在也只有你有机会有能力来帮我表哥了。你明天不是要跟大哑巴一起上山去老鹰洞吗？洞里不是很危险吗？既然危险，那就说明什么样的危险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就像我表嫂一样；而他是一个外来的哑巴，想说也说不出来。即使说出来了，山南镇除了兰花外，还有谁信呢？”
成阳听到水莲说出这样的话，不禁心头一颤。他刚要说什么，却被水莲热辣辣的嘴唇给死死地封住了。好半天，水莲才开口说道：“你帮了我表哥的忙，就等于是帮了我们自己的忙。到了合适的时候，我就会有理由向我表哥要一笔钱。然后，我们就去江浙老家成家过日子，甚至做生意当老板……”
成阳也双手托起水莲的头，说道：“水莲，我跟你说过，我这个人不喜欢给别人许诺。别说了，我知道该怎样去做。”说完，他便开始狂吻起来。
这回水莲却是不作丝毫的回避了，甚至是更主动、更大胆……
可现在令水莲大失所望的是大哑巴反倒没出事，而成阳却被摔伤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甚至还不知道将来会不会演变出一些更让她始料不及的事情来……
四）
大哑巴从派出所回到兰花家后，弟弟靠在墙壁上看着受伤的哥哥直哭。兰花劝住小哑巴后，便到灶屋去做吃的。大哑巴走进自己的房间去往床上一躺，便在想：是谁指使成阳对他下手的呢？他在这个镇上就是得罪了冯定坤，可这老鹰洞开发与他也没什么关系，那又会对谁不利呢？派出所曹所长为何不分青红皂白，一次又一次地跟我这样一个外来人过不去呢……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兰花做好了饭。吃完饭后，大哑巴跟兰花说去卫生院看看成阳。兰花知道大哑巴是个重情义的人，便没说什么，俩人买了些水果和营养品，一起来到镇卫生院看望成阳。快走近病房时，俩人同时发现一戴墨镜的女子，从病房里慌里慌张地走了出来。兰花和大哑巴相互对视一下，大哑巴便毫不迟疑地大步追上去。不料，那女子很快就不见踪影了。大哑巴只好返身走回到病房来。
成阳显得瘦弱、苍白，尤其是看到大哑巴时显得神情极不自然。大哑巴走到他床前，轻轻地抓着他的手，双眼凝视着他，什么比划的动作都没做。没过一会儿，成阳慢慢地闭起了双眼，眼角渐渐地湿润了起来。大哑巴心底有数了：成阳肯定是有愧于他才不敢张着眼睛看他；成阳肯定是做了违背良心的事才流出羞愧的泪水。于是，大哑巴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背，以此把自己对他的理解、同情和原谅的信息与情感一并传输给了成阳……
离开卫生院后，大哑巴让兰花一个人先回去，他自己沿着大路一边走、一边低头思考着，与正从镇邮政所里走出来的冯定坤撞了一下。冯定坤见是大哑巴，信口说了句“真他妈是冤家路窄”后，就匆匆地走开了。
大哑巴看了看冯定坤的背影，没看出他像是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而匆匆离开的意思，立即觉得水莲这个女人值得怀疑了。刚才在卫生院里看到的那个戴墨镜的女子，很像是水莲。他很少跟这个女子打交道，但她帮助冯定坤理应是人之常情的事。这时他才想起上次，冯定坤是在趁洪福林到县里去开会的机会，居然排挤他，自己带着突击队员进洞里去搞开发。后来洪福林没让冯定坤接着干，那冯定坤肯定是有些气恼。可能是冯定坤怕自己的武功，他才不敢出面来跟自己对着干，这样水莲会不会利用成阳来对自己下手呢？没错，也只有她的嫌疑最大、最有可能。于是，他又走着想着、想着走着，居然来到了镇派出所附近。他看着派出所的大门好一会儿，又悄悄地离去……
大哑巴这一路的举止，被水莲在暗中看得个一清二楚。她刚从卫生院成阳的病房里出来，就看见大哑巴和兰花到卫生院看成阳，自己便疾步离去。她又不放心大哑巴和成阳之间的会面，所以就一直在卫生院的一侧等候着。后来看到大哑巴和兰花从卫生院出来便分手，她就神秘地跟在大哑巴后面，想窥视出这哑巴会去哪里、想知道他会去干什么……
过了一会儿，见大哑巴朝着兰花家的方向走回去，水莲也就稍微宽心了一点。于是，她也回到野味饭馆来，刚一踏进大门，就听见冯定坤的抱怨声。“这几天你是怎么搞的？像丢了魂似的，屁股就是坐不下来了。你说你忙了些什么？……算了，我也不想听你解释了。广东那边催我去提货，刚发来一份清单。我下午就动身，家里你得操持好。我现在只想多赚钱，你也别再想其他的歪门邪道了！”
水莲心想：你离开更好，我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做我想做的事情。但口里还是说道：“表哥放心去吧。除了张罗表哥的事，我水莲哪还有什么歪门邪道呢！”说的是一语双关，可冯定坤此时此刻是品不出这种话味来的。水莲为了消除他对自己的疑虑，便再补上一句：“别花了心，早点回来！”
只有这句像有点“迷魂汤”味道的话，才一下子点中了冯定坤的穴位，自然也勾起了他一脸的微笑。他顺手揪了一下水莲的脸蛋，说道：“我知道的。”
冯定坤去广东后，水莲一个人在家，哪里还有心思做生意呢？野味饭馆她每天只是去点个卯，到客人来吃饭时再赶去张罗一下，连饭馆里跑腿的打工的都知道水莲是在应付。她在心情静下来时也认真地梳理了一下，觉得眼下最紧迫要稳住的人一个是大哑巴。在卫生院他为什么要追她？难道他认为是自己指使成阳干的？那他到了派出所门前为何不去报案呢？要么是在犹豫，要么他还没有掌握到确凿的证据。另外一个人就是成阳。他怎么摔下去就没摔死呢？毒蛇咬他怎么也没咬死呢？莫非是他斗不过大哑巴反被大哑巴推下崖去的？为什么自己去看他他却不冷不热不理睬了呢？如果他对我还有那份感情的话，让他说是大哑巴推他摔下去的，那他和我二个人不就都容易过关了吗？他会这样翻供吗？想到这里，水莲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再去卫生院一趟。
水莲又来到成阳的病房，刚好成阳他老爹回家去了。成阳见水莲又来了，想必不是好事。他指着自己腿上的绷带说道：“水莲，这是我家的祖坟葬得好啊！不然，我这条小命也就早见阎王爷了。水莲，我们没有必要那样去对付哑巴了。真的，哑巴他真正是个大好人！”
水莲见成阳当真变了，心里立即有了警惕。于是，她缓缓地说道：“成阳，现在你什么都不要说了，事情完完全全都过去了，后面的事咱们以后再说吧。”
成阳拉着水莲的手，不料她手一缩没拉着。成阳当时是一脸的尴尬，他装着没在意的样子，笑道：“水莲，我们主动跟哑巴道个歉吧？他不会……”
水莲立即扳起个脸来，抢着说道：“你胡说什么呀？我跟他道什么歉？成阳，有些话是不可以随便说的啊！你是个读书人，知道现在的法律是重证据的啊！你如果硬要我跟你反目成仇的话，我迫于无奈什么话都是说得出来的啊！”说完，就瞪了成阳一眼便匆匆离开了。
水莲从卫生院回到自己的房间，连鞋子都懒得脱就靠在床头上。她想，成阳是个怕事的读书人，经她刚才这么一诈，肯定让他悟不出个深浅来。难道他就不怕自己再出什么麻烦……
这时，表嫂在隔壁房间里喊她。她不理。表嫂又喊。她气乎乎地从床上下来，推开那间她十分厌恶的房间的门，没好声气地吼道：“吵什么呀？吵死啊！”
表嫂无力地说：“饿……我好饿呀！”
水莲朝旁边自己带回来的饭菜看了一眼，说道：“你个死鬼还知道饿？那你一时半会还死不了。你怎么就死不了呢？”她端起饭菜，盛上一汤匙像是要喂她，等表嫂刚一张口，她又将饭菜倒进碗里去。她又重复一遍。之后，她表嫂就再也不受她骗了。她打开大门，唤来自家的狗，当着表嫂的面将饭菜倒给狗吃。她表嫂缓缓地侧过身去，眼角里流出了一长串泪水。
水莲紧接着把狗赶出去，又回头将饭菜碗摔破在地上，得意地笑道：“这是你自己不吃，还将碗摔破了。等表哥回来，我可有话说了。水莲并没有亏待你啊！不过，你说实话也无所谓。表嫂，你现在说十句话，还抵不上我给表哥一个吻！你知道我说的是实话。换成是我，恐怕早就睡在另一个世界了。所以，表嫂你不是心胸狭窄的人。要不然，你也活不到今天，是吧？奇迹呀表嫂！”说完，她便使劲关上门，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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