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柔柔哼唱,片片段段柔婉旋律飘出唇畔,飘进他来不及关闭的酸楚心扉。
说了再见是否就能不再想念说了抱歉是否就能理解了一切
眼泪代替你亲吻我的脸我的世界忽然冰天白雪
五指之间还残留你的昨天一片一片怎麼拼贴完全
七月七日晴忽然下起了大雪不敢睁开眼希望是我的幻觉
我站在地球边眼睁睁看著雪覆盖你来的那条街
七月七日晴黑夜忽然变白天我失去知觉看见相爱的极限
我望著地平线天空无际无边听不见你道别……
「……好凄凉的旋律。」那年,她就是抱著这样的心情与他分离吗?
「你知道,我为什麼要唱这首歌给你听吗?」
他拉回视线,将她随风轻扬的长发拨到耳後,指掌轻抚她略略冰凉的脸蛋,低应了声∶「嗯。」
「你不在的那几年,每次听到这首歌就会想起你,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七月七日真的不再下雨,我会要你陪我来看雪。」
因为,这首歌唱出她的心境,她藏在心底,无法宣之於口的酸楚心情……
沈瀚宇深深凝视著她。她,看见相爱的极限了吗?
他与她,冰天雪地之下的爱情极限……
「为什麼不住院?」他又问了一次。
这回,她没再企图扯开话题,沈默了好久好久——
「哥,我想回家了。」
他眸光一荡,清楚她指的,不单单是字面上的意思。
「我累了,我好想家,好想爸妈。哥,我们回家了,好不好?」
沈瀚宇鼻头一酸,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好,回家,回我们的家。」
今天,是他们在瑞士的最後一晚,天一亮,他们就要搭最早的一班飞机回台湾。
半夜醒来,发现怀抱一片空虚,他坐起身,冷风由窗口灌进房内,他转头看去,沈天晴跌坐在地面上,抱膝缩成一团,下唇咬得死白。
外头气温低得冻人,她却不合常理地流了一身冷汗。
他下了床,取出医院配给的药剂帮她注射,动作沈稳、冷静。
「……哥?」她吓了一跳。
他什麼也没说,默默地帮她的双脚按摩,舒缓疼痛。
「……你早就知道了?」她感觉出异样。他是几时发现?又是怎麼发现的?她一直以为她隐藏得很好……
他还是不说话。
「哥?」沈天晴心慌地摸索他的所在位置。
他蓦地张手用力抱紧她,闷声道∶「你应该让我知道的。」
她任他抱著,紧得有点疼,但她无意挣开。
过了许久,她低低问了出口。「哥,你其实很清楚,我为什麼不住院的,对不对?」
他身子一颤,抿紧了唇不愿意回答,假装这样也可以不去面对。
沈天晴无声叹息。
她的时间不多了,剩下的日子太珍贵,她不想把光阴浪费在医院及无谓的治疗上,她要把握与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所以,她要回家,那个他与她共同成长的地方,她生命中最快乐的日子在那里,最甜美的回忆也在那里,回到她最熟悉的土地上,身边伴著她最眷恋的人,她这一生就没有遗憾了……
你懂我,就算我什麼都不说,你也一定懂的,对吗?哥?
【之二归来】
在一个下著毛毛细雨的午后,他们回到了家。
左邻右舍都是看著他们长大的,心疼病痛缠身的小晴瘦骨憔悴,直嚷著要帮她补一补。
一整晚,聒聒絮絮说著他们兄妹俩小时候的趣事,直到夜深了才放他们回来。
好温馨啊,真的有回家的感觉了。
浪迹天涯,一身疲惫之後,才发现还是家里最温暖。
他们说好要找一天到父母坟前上炷香,告诉他们不肖儿女的归来,顺便整理多年未曾看顾,已经杂草丛生的墓园。
那天晚上,他们都没睡,坐在伴他们度过童年时光的杨桃树下,听著由小听到大的虫鸣蛙叫,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就这样依偎著到天亮。
她不记得最後是怎麼睡著的,生病之後,人容易疲倦,无法撑太久,常常聊著聊著,就昏睡在他怀中。真正让她清醒过来的,是阵阵尖锐的刺痛。
她咬紧牙关,不敢有任何动作,先轻喊沈瀚宇两声,确认不在他视线范围内,这才卷曲起身子,放任自己流露出痛苦的神情。
痛,好痛,浑身像有数万根细针在扎,这样的痛苦,她三两天就要承受一回,她已经很习惯了,真的,她说服自己要习惯,别让哥看到,那会比杀了他更痛苦,她知道的,她一直都知道。
她强忍著痛楚,忍得满头大汗,痛到知觉几乎麻痹。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意识渐渐回笼,她掌心贴向胸口,感觉到微弱的律动,她松了口气,擦去额上的汗水,凭著触觉摸索判断她应该是在房间。她一路摸到床头,摸到一对老公公和老婆婆的陶偶,这是哥的房间。
她露出浅笑,拿起陶偶抱在怀中轻抚。这是她送哥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在他上台北读书之前;在那之後,她就不曾再快乐过。他的离去,同时也带走了她生命中的欢笑。
「醒了?」沈瀚宇的声音从门边传来,她放下陶偶,伸手让他抱到轮椅上,他顺手梳理起她的长发。
「剪了好不好?」她偏头问。
「好好的干麼要剪?」修长十指穿梭在秀发之间。「辫子还是马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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