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好像暗了,哥,我又看不见了……」她用力地眨眼。「哥,你去开灯,我怕黑……」
「好!我立刻去,你不要怕!」他用了最快的速度打开屋里屋外所有的电灯开关,再回到她身边,牢牢地、颤抖地紧抱住她。
「好像……真的很晚了。」她放弃寻找光明,疲倦地垂下眼皮。「哥,我想睡了,你唱歌给我听……」
「好……」他强忍哽咽,努力由发酸的喉头逸出声来,哼出她最爱的那首太湖船。
山清水明幽静静,湖心飘来风一阵……
走音了!
她嘟嚷:「哥,你认真点唱,都唱得零零落落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重唱。」
「山清水明幽静静、山清水明幽静静……」下一句是什麼?他记不起来了,泪水淹没了他的声音。
他的声音变得好遥远,远得难以捕捉,但是她没有忘记叮咛:「吃晚饭时要记得叫我,别让我又睡过头了……」
她记得,她记得她还要吃他做的海鲜拉面……
那一晚,他唱了整夜的太湖船,唱到声音都哑了,但是她没再醒来过,也没吃到他为她做的海鲜拉面。沈天晴去世後,沈瀚宇沈默镇定地打理後事等事宜,所有清楚他们感情有多深厚的邻居反而感到不安,就因为他太冷静了,冷静到不合常理,甚至从法事、头七到下葬,一滴泪都没掉。
小小毛被肃穆气氛吓得哇哇大哭,他伸手抱来,站在灵堂前轻喃:「不要哭,好好看著乾妈,我们都不要忘记她。」
造坟时,他吩咐刻碑师傅将他的名字并列其中。
这……好好的活人,没事把名字也刻上去,多触楣头啊,他该不会……想做什麼傻事吧?
「阿宇,你要看开一点啊……」所有人,全都不约而同地如此劝他。
他只是轻轻点头,没多说什麼。
从她死後,沈家屋宅的灯光在也没关过,白天黑夜,每个角落灯火通明。
「晴怕黑。」他总是不让人关灯,只说了这一句。
为她煮的海鲜拉面,已经放到冷掉了,没人去动一口。
处理完後事,他全身的力气也抽乾了,茫然看著空汤汤得屋子,走遍每一个角落,找不到穿梭其间的娇声笑语,他苦苦地笑叹:「这一次,你藏得真好,还真的难倒我了……」
回到房中,抚触每一个她用过的物品,那条鹅黄色的围巾还静静躺在床头,只织了三分之二,再也等不到女主人将它完成。
太多回忆不堪负荷,他闭了下眼,匆匆转身,不经意撞到床头柜,他听到一阵瓷器碎裂声。
他回头,地上面目全非的,是晴送他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却只碎了老婆婆陶偶,巧合得让人毛骨悚然。
碎了吗?
是啊,陶偶碎了,承诺碎了,执著了一辈子的爱情,也碎了。
随著碎裂的陶偶,里头五颜六色的纸鹤也散了一地。他弯身一一拾起,没想到陶偶底部挖空的缺口会塞了东西,是晴吗?
上面有小小的编号,既然有编号,表示有时序性。
他找到编号1的纸鹤拆开观看。
「听说,摺了一千只纸鹤就可以许愿,不晓得真的假的,我想试试看。」
晴的字迹赫然跃入眼底,稍稍青嫩的笔迹,约莫是十五、六岁时。她将她的心事,句句藏在老婆婆陶偶中。
「哥,你知道我许了什麼愿吗?我希望你早点回来。」
「哥,是不是我的愿望太奢侈了?那不然你只要回来看看我就好。」
「哥,你去哪里了?」
「哥,我找不到你。」
「哥,妈妈今天又发脾气了,我好怕。」
「哥,你不要我了吗?」
「哥,我做噩梦了,睡不著,想听你唱太湖船。」
「哥,我怕黑,怕孤单,你不要丢下我。」
「哥,我想你。」
「哥,你什麼时候回来?」
「哥,你是不是把我忘记了?」
「哥,今天好累,去医院照顾爸爸,如果你在就好了,好想好想你。」
「哥,我好想好想好想你……」
……
他一张拆过一张,无法停止地看著。
「你走後的第385天……
「我终於明白,那痛到不能呼吸的想念意味著什麼……」
他呼吸一顿,颤抖的双手找著第386天的纸鹤,又慌,又急……
「原来,只是再简单不过的理由……我爱你。」
当纸鹤内的句子完整呈现眼前,刺痛了眼,再也关不住的泪水疯狂决堤——
「原来,只是爱你啊……我好笨,居然现在才领悟。
「哥,我还有机会,把这句话告诉你吗?」
他心急地抹著泪,深怕错过她的一言一语。
「如果,我真的这样告诉你,你又会作何回应呢?
「哥,我好想知道。」
他会怎麼回应?
「我会说……我会说……」哽咽得发不出声音,他懊恼地顿了顿,喑哑地逸出声来。「我也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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