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建平觉得自己说出答案都有点呆，“他说不早了。”

一屋子人你看我我看你。

“靠，还没缓过来呀！”

从此，每次十五成了禁忌之日，大家都知道，这一天，千万别惹钟旭东。

而钟旭东亦如等待月圆的狼人，十五月圆之日，必定变身，成为那个爱到疯狂的钟旭东。一次次的十五，他默默承受着，那种癫狂，那种窒息，那种血液凝滞的感觉。他甚至期盼着下个十五的到来，他就是要在这种身心俱痛的折磨下，要自己永远记住乔曼笑，忏悔那一次的放手。

\当黎曼瑶经过一个半小时的飞机，又在汽车上了三个小时后，终于踩上了苏城的土地。离开了近十年，当初那个小城已经大变样了，她举目四望，完全不知道这个车站是原先的哪个旮旯，也不知道她要去的地方现在是哪里。想起巷口对面有一个饭店那时挺有名的，不知道还在不在。黎曼瑶问了四辆出租车，才问到一个大叔知道当年的饭店，现在已经改成医院了。果然变化很大。

黎曼瑶付了钱下车，眼前的小巷两边店面换了几拨又几拨，这个巷子，还是她记忆中的样子。她走进去，仿佛穿越时光隧道，十年的时间随着她的脚步倏然退去，那些人那些事从模糊不清到消失不见。她一直觉得灵魂的一片散落于某处，她四处游荡了十年，终于在一个称之为老家的地方找到。

这里有阿乔，和妈妈。

沿着巷子走到头，便是住家了。这里的人家住的都是院子，而不是现代城市的钢筋水泥、高楼大厦。正是夏季，透过栏杆可以看见各家院子里的花草都长得郁郁葱葱。除了左边第三家，久无人住，一派疏尘。那家对面，院子的花草暴露在夏日八、九点钟的太阳下，一个女人拿着绿色的花洒正在浇花。

黎曼瑶几乎是眼泪盈眶地看见这副场景。死丫头，骗人也太没谱了！

阳光下，乔曼笑端正花洒，往旁边迈了一步，站定，倾斜花洒，水哗哗喷出。她低着头，用心欣赏着盛开的花，绿肥的叶。虽然她看不见，但她感受得到它们郁郁葱葱，花繁叶茂的气息。失明让她更加用心的感受周围的变化，她感受到自然界万物各自的气息。

黎曼瑶还是看出了破绽。她在两米开外看着那双眼睛，它很少动。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她捂紧嘴，不想阿乔听到。

一两声哭声传到乔曼笑耳里，不管隔多久，不管怎么变，她还是听出，小黎回来了。她就站在院子外面，悄悄地流泪。

她将花洒放在花台的一边，走到门口打开了院门。一举一动有如常人。

“进来吧，小黎。”

黎曼瑶甩开手，扑上去抱住那个温和微笑的女人，“阿乔！”

两人抱着站在院子里，互相蹭着彼此的肩头，努力吸着彼此的气味，以最原始的方式感受彼此的近在咫尺。

两人抱再久也抱不够，干脆不抱了。乔曼笑牵着黎曼瑶进了屋。黎曼瑶努力看她，觉得她其实看得见。她又盛来早饭给她吃，除了偶尔摸索一下，乔曼笑完全不像失明了。

“盯着我看能看饱啊，快吃饭。”

黎曼瑶嘿嘿直笑，“漏馅了吧？”然后清清嗓子，说出那句经典对白，“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

乔曼笑跟着笑起来，眼眸在阳光中如星子闪亮。

“想当年这个问题讨论了那么久，今天终于有答案了！我现在可以肯定加确定地告诉你，在完全排除眼睛看见，余光瞟到以及其它种种情况下，我就是知道你在看我！其可信度你绝对可以放心，因为我是没有作弊的可能性地。”

黎曼瑶痴痴地看着她的眼眸，还是那么的流光溢彩，怎么会看不见呢！

“乔笑，我现在很严肃地问你，有没有骗我？”

“黎瑶，我也很严肃地回答你，没有骗你。”乔曼笑直视前方，看不见小黎。“你不会还让我反过来安慰你吧？”

黎曼瑶眨了眨眼，“我要过程，详细过程！”

其实四五年前她就突然有了晕眩的毛病，她也没在意，但是有一天，她在家做饭，没来由的突然感到一阵晕眩，眼前一下全黑了。等一切又能看见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倒在了地上。后来她去医院做了检查，发现脑中有肿瘤，后来就手术把肿瘤取出来了，但是失明了。

这段很简洁，她没有提其它的事，比如说她的婚姻，那个男人。然后她开始说自己失明后的事，说一开始的绝望，前几周在家每天都跌倒碰伤，有时还会烫伤。后来渐渐适应了，也能在街上走了。她还学会了盲文，学会有心感受周围，她说自己成了一个才女，会写诗作词，也有发表。词也包括歌词，一年前一首走红的网络歌曲就是她写的词，后来有唱片公司联系她，她写了几首对方很满意，现在她也可以赚点钱。

“……上帝关闭了一扇门，必定会为你开启一扇窗。现在想来，这句话真的很对。我以前的理想就是当一个自由职业者，现在，它也算实现了是不是？虽然代价有点大，那种绝望有时还会让我害怕，但我并不是失去所有对不对？”乔曼笑说最后一句时，带着不可动摇的坚定，像是说给自己听，再次加强它的真实性。

黎曼瑶握住她的手，定定地看着她，“对，你还有叔叔阿姨，你还有我，你还有许许多多其它的东西。失去了一双眼睛不要紧，我们都可以作你的眼睛。现在我回来了，我们又可以像以前一样每天在一起，干什么都在一起。我的视力好的很，一定把你的那份也看见。”

乔曼笑轻撞她一下，“听你这么真情流露我都不想打击你了，都两年了还要你来安慰？你也太小看我了吧。”像是想起什么，她笑得更开心，“我现在决定彻底无视你，每天都无视你！”

她把头靠在黎曼瑶肩上，开始呵呵傻笑，“这件事只有我能做，你不能做。”

乔曼笑看着身边的小女人傻傻地拿自己的失明当长处，抬头望天花板，眨眼。然后伸出魔爪，“死丫头，得意什么！”

从头到尾，她没有提过那个男人，那个她曾经挂在嘴边、三句不离的男人。那个男人对她的伤害更胜过了失明么？

乔曼笑和黎曼瑶每天都在一起，不，每分每秒都在一起。她们就像儿时一样，一起睡觉，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一起坐在冰店里看街头的男男女女。

“哇，这个男的太夸张了，粉色衬衫就算了，有必要全身上下都是粉么？”

“我想象一下哦。你会不会太夸张啊，怎么可能有人全身都粉的。”

“真的，阿乔，而且看起来很娘，我受不了了，不能再看了，再看我真的要洗眼睛了。”

“呵呵。”

乔曼笑轻声笑着，眼中温润的光彩，不璀璨，却暖沁人心。看她笑得那样舒心，黎曼瑶终于相信，她勇敢面对了这一切，她生活得很好，足以让自己放心。

待了十来天，乔曼笑努力展现着自己的生活，努力向她证明自己很好。这些天想来已经足够了。

“小黎啊，我都没问你这次怎么会突然回国。”

在乔曼笑的提起下，黎曼瑶才说了这次回来了原因。原来她辞去了原来的工作，准备回来发展。之前已经联系了几家公司，本来回来几天后就要去面试的，可是为了乔曼笑，她推了。现在，她打算就是苏城找一份工作，和阿乔在这里快乐的生活。

乔曼笑很生气，她不允许小黎为了她放弃属于自己的人生。她那么有能力，不能屈就在苏城这个小地方，应该到成江那样的国际城市去拼搏。

“人生并不是我们所看到的那样，你以为的圆满人生其实并不圆满。或许你现在很坚定，可是我要告诉你，你错了。去追寻五彩的人生，我们才不会后悔。就像我，很庆幸当初没有逃避，他让我真真实实的感到了幸福。所以即使变成现在这样，我也不后悔。”

这么多天来，乔曼笑第一次提到那个男人，为了告诉黎曼瑶，人生是值得拼搏和追寻的。然而黎曼瑶理解之余却又误解了。她始终认为，是钟旭东抛弃了失明的乔曼笑，但阿乔因为经历过那样一份爱情，所以不后悔。但是她黎曼瑶不能就这样放过他，她说过，要是他敢伤害阿乔，她一定要他好看。

几天后，黎曼瑶为了自己的人生和阿乔的公道，回到了成江。

阅读水晶玻璃最新章节 请关注书趣阁(www.sq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