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长沙发上，她在他的宠溺注视下写下谎称的情书。

逃离后，他领着一色黑的兄弟，他墨镜黑衣，将她扛回公寓。

满天的玫瑰，他握起她的手，说让她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和他的事情远远没有数完，她的神志开始模糊，最终陷入沉沉黑暗。

再次醒来，她的头部缠了很紧的纱布，想问问手术的结果，却张不开口。动了动手，有人发现她醒了，然后一群人给她做检测。

她只想知道她还能不能看见。

恢复期间，父母轮流陪她，给她讲她在外的这些年家乡的变化，以前不曾细讲，现在从她走的第一年，一年一年的讲，具细靡遗。可是当她问到她的眼睛时，他们只说要看恢复状况，叫她安心养病。

她懂了，在问了第三遍后她才懂。复明的可能性，恐怕没有，她到底成为了那占极大部分的十分之九。就如她的爱情，只能归属于终结。之后她再没问过，安心养病，她还有父母啊，不能让他们担心了。

拆线的日子到了，心底她还是有一丝期盼的，极隐秘的，压制着不让自己太激动。她可以接受奇迹降临的狂喜，但她无法承担极度期望下的绝望。

纱布一圈一圈解开，当护士的手不再前后绕动后，她才惊觉纱布已经拆完，而她感受不到一丝光线。

即使只有那么微小的期望，她还是掉入了深深的绝望。哭泣声说话声嗡嗡的闹腾，她好像又回到了手术车上，等待她的是坚硬的手术台和无尽的黑暗。

她觉得她应该哭一场，父母就会少一点担心。她想遍从小到大所有不幸的事，发现最不幸的就是再也见不到他。她狠狠地告诉自己再也见不到他，再也不能靠近他。她还是哭不出来！想了太多遍，那种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的痛到后来竟都化作细细幸福：能够在失明前遇见他，能在还看得见的日日夜夜描摹他的模样，能看到他占有自己时混着情欲和爱怜的表情……

乔曼笑感受着手心的温度，贪恋不已。

那个以为再不会出现的人，此刻就在身边。蓦然，她的嘴角扬起浅浅的笑。

钟旭东两眼通红，熬了三天三夜的颓废，还好她看不见。

“醒了？”温柔的问候，如同她的奢望。

她抽出手，她不应该太激动，太激动会控制不住自己投向他的怀抱。即使坦白对他的爱，还是无法放任自己霸占他的感情。她不配，更不愿！爱情应该纯粹不容一丝杂质。

“我骗了你。”事情已然如此，戏就不用演了。揭开一切，理清一切，就该大结局了。

“不用说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么？”

“旭东，你别说话，只要我说好吗？我说完了，你再说。”她的眼睛转向他的所在，满眼的柔情让他以为她实实在在看见了自己。

他点头，片刻的静默才想起她的看不见的，才说：“好，我不说话。”

她开始讲，从她得知病情的那一刻一直讲到遇见他的那一刻。她向他说明自己未变的情，失去他的痛，以及离开他的决心。她的挣扎、矛盾，赤裸裸的呈现在他面前，让他心痛；她的决定明晃晃的摆在他眼前，让他痛心。

连他自己都觉得，他应该放开她。

“我们就现在这样不好吗，我活得很好，希望你也活得很好。”她一直很平静，很温柔。就像她现在的生活，没有他渐渐也会变好。

他压抑地问出一句话，眼泪快速从眼角滚落。

“你……放下了吗？”

拿起笔甚至还没有签下那份协议书时，他就后悔了。偏偏想起她说过，如果看到爱情即将变质，请马上放手，至少曾经的芳香醇美不会被腐臭毁烂掩盖。该死的他就签了！他是成全了谁？

第二天她就消失了，他没有动用人手去查，没必要。离了婚就不必牵扯不清，过段时间她就会回来，他们还能是朋友。

他这么想，哪知她再也没回来。

不知从什么时间起，还是早在签下协议书的那一刻，他开始想她。她的脸总是不经意就从记忆里跳出来。她撒娇的样子，她狡黠的微笑，她盈盈的眼睛，她诱人的红唇，她的一切，她的所有。

整日整夜，他的思念日日强过一日，好几次想要把她找出来，他艰难的忍住。她过得很好吧，会不会有另一个男人陪在她身边。

他煎熬在这样的反复中，她说过时间会冲淡一切。

两年的思念，所有的片断哗然涌来，像片尾的回放。他无比清晰的感觉到，她正在离他而去。

“你……放下了吗？”泪如流星划过，她看不见。

很久的静默，“我放下了。”

淡淡的声音，一出口就消散如烟。

但是他们的爱情，不会如烟消散，他说过，这一次，由他主导，他不会再放手，也不允许她放手。

于是，他骗了她。

走廊女孩子清脆的嗓音穿透病房的薄门，“今天晚上有流星雨你们知道不？”随后是女孩们兴奋的叽叽喳喳。

他们相对而笑。

“笑笑，我们去看流星，许愿。”

“好，做完最后一件。”她笑开了，展眉扬唇，看不见的眸中闪烁着灼灼光彩。

他永远痴恋她的眼。

她没有带盲棍。曾经看到过一句话，拉着你的手，闭着眼睛走也不会迷路。失明后的某天，这句话毫无征兆的跳出来，如果那个拉手的人是他，她想这句话是对的。

夜风很冷，他将她完全包裹在怀里，大而厚暖的手传送她温度。她终于安心了，这一夜的怀抱，将她从失明里完全拉出来，她再无遗憾，再也不怕。

她听到周围有很多人。有憧憬浪漫的豆蔻女孩，意气正刚的青涩男孩，他们的青春刚刚开始，可以恣意演绎心中的爱情。还有一对对情深意浓的青年男女，切切私语。

今晚，她看见情意到处飘，情话满天飞。不管结局怎样，这场流星雨会是每个人记忆里美丽的一部分。

夜越深，等待的人兴致越高。钟旭东抱着她云淡风轻地说出最后一个秘密。

“其实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一家电影院门口。”

她讶然。

“电影刚散场，你从里面出来，没发觉你的朋友拉下了，转头对后面说‘我一定要谈一场浪漫恋爱’，你看到一张陌生面孔，愣了一下。那个人是我。我记得当时你笑笑的故意作出愤恨的样子，眼睛红红的但很亮，一下子就把我晃瞎了，那个时候起我就只看得见你一个人。”

她有点发愣，确切点说是惊愕。依稀记得是和文丽看过一部爱情片，当时被感动的一塌糊涂，电影内容倒忘了，只记得在荧屏下不停地擦眼泪。

“之后就派人找你，停电那晚刚拿到你的资料。我在你家街口蹲点，像个毛头小子我都不清楚自己在干嘛。一眼就认出你，看到你站在黑黑的街口发愣，那时我觉得老天都在帮我，你没跟我好上我们俩都要天打雷劈。”

乔曼笑无声地笑了。

忽然，周围爆发出一阵欢呼尖叫。钟旭东与乔曼笑双双仰头，流星划过天际，一颗、两颗，最后如雨而下。光辉一闪即逝，却将夜空闪耀的璀璨无比。

恍如那晚突至的电光。

“我们重新开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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