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冉关书记大出血了。
应该说是大抽血了,项永礼说,从各种人身上抽血,这些人或者有求于他,或者慑于他的淫威,当然也有的是冉关已经给他办了事情,真心实意过来感谢的。
我说,市纪委的人看到冉关收红包了吗?
恰恰相反,项永礼忍俊不禁地说,是冉关给赴宴的人派发红包。
为什么?我摸不着头脑。
廉洁的冉关同志不收红包,项永礼笑嘻嘻地说,专门有师爷记帐的,一溜儿过去摆了五张师爷桌,每张桌子坐了两个人,一位记帐,一位收钱,现金当场存入保险柜,你知道这些师爷是什么人吗?
我困惑地摇了摇头。
是冉关吩咐中国农业银行金先支行行长派过去的,也就是说,他们都是正儿八经的银行工作人员,素质高,点钞快,记帐规范,假钞也不容易蒙混过关。
我佩服地说,冉关书记的脑子真好使。
据市纪委事后了解,此事冉关身后有一个团队在帮他运作,朱克山好象就是该团队的核心成员之一,刚才我说到冉关老父去世后,冉关通过个别人放出风声,其实主要指的就是朱克山,你不要以为是冉关现在的秘书,因为培养一个心腹需要时间的考验,而冉关和朱克山不仅带点血缘关系,而且他们的革命情谊由来已久。
但是,项永礼继续说,朱克山在此事还有其他一些事中,到底起了多大的作用,与冉关的关系又密切到了什么程度,现在也不好说,因为后来市纪委找冉关谈了话,听说收受的礼金全退了,此事不了了之,但我总是隐约为朱克山担心,我们谁都不希望他出点啥事啊。
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今天我和项永礼已经不是第一次提到朱克山了。我们都知道他在金先是个人物,但不知道他那趟浑水到底踩得有多深。
我将信将疑地说,冉关真的把收受的礼金全退了?那他这次不是真的大出血了,赔了那么多桌酒席?
傻瓜才信,项永礼解释说,这事之所以不了了之,据二室的同事私下透露,是因为某位省领导打了招呼,理由跟冉关在市纪委说的几乎没有两样,在金先市办红白喜事,收受“人情”是一种普遍现象,礼尚往来嘛,要考虑到当地民俗风情的实际,何况冉关同志已经意识到错误,把礼金全退了,不宜再追究了嘛。
我自作聪明地说,大凡县级党政一把手,省里总有线牵着,何况冉关还是县级市的一把手。
听说金先市的一些科级干部收到了冉关退还的礼金,很高兴,他们本来就不想送,当然也有一些人很不高兴,因为他们本来是要凭借这个机会攀附上冉关的,但是礼金被无情地退还了,冉关退礼金是有选择性的,那些与他平时关系较好,或者给他们办过事,或者信得过的人的礼金,就不退了,那些平时没怎么来往,对自己也不怎么真正放在眼里,这次仅仅是随大流送了一点礼金的,或者求过他办事没办成的,就退回去了。
我还是有点疑惑,说,你刚才不是说金先市的一些干部不敢给冉关送礼了吗?可是青龙县这一趟又去了那么多人。
项永礼说,假如你是金先市的科级干部,虽然你也不一定想从冉关这里得到什么好处,比如提拔或平调一个好单位,那么碰上冉关老父死了,你会不会去送礼?
我迟疑着说,如果大家都去送了,我不送的话,冉关就可能盯上我了,多少送一点……
说得轻巧!项永礼打断我说,人家都送五千,你送五百?人家都送一万,你送一千?你拿得出手?
我竟然有点心虚,好象真到了考虑自己给冉关送礼的时候,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项永礼说,在官场上,特立独行是不成熟的标志,你就混不下去了,所以,该送的还是要送,有时未必是图什么回报,而仅仅是应付一下场面,刚才我提到冉关的收成并不好,是因为金先市的一些科级干部基本上还保持着清醒头脑,料定冉关迟早会出事,他们不想成为殉葬品,所以不敢给他送大礼,但象冉关老父去世这种事,还是要随大流,聊表心意,只有利令智昏的一些人还在做着飞黄腾达的美梦,出手大方,我敢断定,他们也迟早会随着冉关倒下。
如果冉关确实象项永礼说得那样张狂,我也认为冉关出事是迟早的事,但当时的我们万万都没有料到的是,冉关竟然是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出事的,在所有出事的领导干部中,冉关可谓是独树一帜,威镇八方。
根据小道消息,项永礼说,按理说纪委的人不应该轻信小道消息,但是这个小道消息在金先市的领导干部中广为流传,据说冉关在一次金先市的市委常委会会议间隙抱怨说,我们的一些科局级干部啊,太不懂事例,你给人家送三万五万,解决不了事情,人家又要应付纪委,这不是成心给人家添麻烦嘛。
我推测说,冉关说的“人家”指称他自己吗?
这不是废话嘛,项永礼肯定地说,至少金先市的领导干部们就是这么解读的。
还有,项永礼接着说,狼不止一条,比如还有一条更大的,一个混在官场上的女人,突然离开了自己熟悉的从政环境,有时难免会孤单、迷惘,身陷狼群之中尚不自知。
项永礼这话说得好象充满哲理,但是即便偶尔孤单,也未必轻易让人迷失方向,在我看来,章玉兰是一个坚强的官场女人,除了安置门初始,她在我面前流露过难得一见的孱弱外,她不是个轻易言输的女人。
项永礼继续说:金先官场曾经流传章玉兰和冉关穿一条裤子,无论是在章玉兰任市长、冉关任常务副市长的时候,还是章玉兰任书记、冉关任市长的时候,因为恰好是男女搭配,容易给人桃色联想,但实际上了解内情的人,关心的并不是他们之间不存在的桃色意味。
我点点头说,我赞同你的观点,有人说他们穿一条裤子,其实主要还是指工作上,你唱我和,这不是很好嘛。
你想错了,项永礼说,如果仅仅是少许浪漫色彩倒无伤大雅,怕就怕工作上没有主见,搅糨糊,不辨是非。
我听出一些意味了,但项永礼只是仅仅蜻蜓点水般点了一下,我说:能不能谈具体点?
但是项永礼还是一贯的嘴脸,又转换了话题,说:我担心的是单扶求和章玉兰的纠葛,我说过有一条更大的狼,当然,也不是什么情感上的纠葛。
我觉得项永礼的思绪是不是不对头,东一榔头西一锤子,敲得我晕头转向,我说:我从未听人说过单扶求和章玉兰穿一条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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