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明一听,知道金珏是看不着了,听大白鲨的意思自己该是消费一些。一想自己医过的那条狗和那哑巴孩子,不觉冲口问说:“不知道那个哑巴还在不在,他烧的鸡蛋可好吃呢!”大白鲨一笑说:“看来大哥挺熟悉咱家的酒店,哑巴没走。”又使唤繁荣道:“楞着干啥?还不去喊哑巴。”又笑眯眯地问郑明道:“大哥还来点啥?”郑明只好又点了个尖椒干豆腐。大白鲨知道郑明这类人的水平,真想不伺侯,可自知从南方爆发“非典”之后客流已是减了不少,所以见了郑明这样的小鱼也一样通吃。忙又朝后喊了一声老钟,自回自己的办公室去了。
郑明刚喝了口茶水,却见自后间里出来个人,挺高的个子,却又是个水蛇腰,心知想必这位就是那老钟了,一见他那尖头梢脑的面相,郑明就觉着这小子不是个善茬子。闹得他心里老是梗梗的不大舒坦。不自觉间又摸了摸兜儿,心说即便你宰我,这兜里的几百块钱也够了。
时间不大,服务员繁荣给他端上了菜,又把哑巴烧好的鸡蛋也端了上来。又与他打了酒,是没有客人,自坐在一边与郑明有一句没一句地闲唠。
郑明从繁荣的嘴里才知道金珏早两个月就已经兑了酒店回市里去了。问是啥缘故,繁荣却把眼看了他半天才说:“回市里结婚去了。”郑明一听不觉一楞,刚想要问是与谁,想想又觉不合适,忙又把话题拐到哑巴那里问说:“哑巴可好?那条狗可好?”繁荣说:“哑巴在后边忙呢!中午乌河镇那边来了一大帮子人,吃了好几桌子的酒席,刚刚吃完不大一会儿,那盘子碗的够他刷一阵子的。那狗你可不一定认识了,在后院的笼子里关着呢,除了哑巴谁也不敢近前。”俩人正自闲唠,郑明却听一阵突突突的摩托声响,抬眼朝外一看,不觉惊出一身冷汗来,是大刀王五骑着那辆破摩托,后座上坐了铁拐李,汤三儿和嗑巴挤坐在跨斗里,跨斗的后边爬坐着一个人却看得不十分清楚。郑明赶忙扭回头来小声问繁荣说:“厕所还在里间儿吗?”繁荣说:“后边又盖了一溜平房,刚盖了不长时间,厕所给挪到最里边去了。”郑明听罢也不言声,站起身来就朝里走,挑了帘儿就钻了进去。
郑明这里刚走,大刀王五就大大咧咧地自外边进来,先自找了一亮煌煌的窗子前,顾自在上首的鹅颈椅坐了下来。屁股还没坐稳,又自那里吵吵口喝。繁荣早见过这位,马上忙不叠地端茶倒水。一时汤三儿和嗑巴也打外边进来,铁拐李和杨大胡子最后一个进来,几个人围坐在桌边,杨大胡子一边与那老钟点头招呼,一边问自己的妹妹去了哪里。
郑明进到里间儿来,却见两边儿如软卧的列车一般隔着不远就是一间屋子,把个原本就不宽裕的走廊给挤兑得益发窄小。两边都是一个挨一个不大的暗门,却都挺严紧。心说大概这乌河酒店也该有一些臊老爷们儿倚翠偎红的场所,想必这里就是。不知为啥都是黑暗暗的,没亮光,却见走廊的尽头里点了盏红灯,知道那里是卫生间,赶忙紧走了几步,去卫生间里撒了尿,又自里边出来。刚走了几步,却听脚步声响,抬眼一看,却见王五自另一边过来,心里一急,赶忙回去找门,可是心想这王五进来必是也去卫生间,赶忙四处撒摸,却见身边的一门缝间有亮光,急着去开,见那门上却有一把明锁挂着,想也没想,开了门就钻了进去。刚刚适应了室内的灯光,却见这小屋里挤挤巴巴的,刚刚够摆一张床的地儿,床的里边却坐着一个乌眉灶眼,蓬头垢面的人。郑明一见,不由得乐了。谁?吴盛有。见郑明进来,赶忙捂头遮脸朝里边钻。
吴盛有自那晚给抓以酒店里来,只消停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还未起床就让风风火火的二奶大丫给揪了起来。
这大丫倒还如从前一般风快,听说自己老公吴盛有给抓来了,赶忙把家里交待一番,坐了自家的客货就来到乌河酒店。
大丫上去对吴盛有就是一耳聒子,把吴盛有打得眼前金星灿烂:“你这挨千刀的,想把姑奶奶甩了,你错翻了眼皮!”别说,这村话说得倒挺贴切。吴盛有感觉嘴边咸咸的,透过对面墙上的镜子一看,鼻头正自流血。他这人啥都不怕,最怕的就是血,况且这一路里提心吊胆的早已是七晕八素翻了五十六个个儿,一见自己流血了,当即连二话都没说先自昏了过去。这大丫一见吴盛有装死,不由得怒自心头起,上去又把吴盛有打了个破头齿烂,哭爹喊娘。
他又醒了!
大丫的这顿搂头盖脸的一通打,倒把吴盛有给打明白了,索性也不躲避,跪在那里直挺挺地挨揍。大丫打累了坐到小床上呼哧带喘地倒气儿,吴盛有却自一边一脸真诚地问说:“咱儿子好吗?”一句话倒把大丫问了个眼泪汪汪。吴盛有一见有门儿,赶忙又套瓷说:“孩子该上学了吧?”未及说完,大丫早泪流满面地骂说:“你这挨千刀的,还知道惦记儿子?早知道你有那花花毛病,可想不到你竟然连儿子也不要了,你这一走就是二三年,哪知道俺娘们儿的苦处?”说着话已是泣不成声。吴盛有本想把些软话说与大丫,却不知小姨子二丫开了门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姐,先别听他瞎巴巴,把他的兜子搜一搜,完后再收拾他。”大丫这才想起来此行的目的,忙着收了泪起身去翻吴盛有的兜,里里外外翻了个遍,翻出来一个长城金卡,先自拿了,恨恨地问说:“你这卡上还有多少?”吴盛有一怔,却不知如何回答,二丫又自一边说:“姐,先不管他,咱先去吃饭。”
这大丫哪里知道吴盛有那亮煌煌的金卡上根本就没有多少钱了,吴盛有也是没有办法了才回来发展的,他那千万富翁的神话早就破了,只是还把人们蒙在鼓里,连嘟嘟都上了他的当,以为那上面还有钱呢!不过这老吴原来还真就是百万级的家伙,只是因上了嘟嘟哥哥的当损失了大半,在河北做假货又让人给抄了一家伙,没办法了才凭空想出了这么个辙来找郑明。哪知道嘟嘟那里刚办好,他竟然又给抓到了这里。有心想张嘴要口饭吃,一见二丫那冷冷的脸和二丫身后的秃尾巴老李,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连着两顿没吃上饭,可把吴盛有给饿贴壳了。傍晚时大丫给他端了一小盔儿的大米粥没一会儿就见了底。吴盛有这才顺过架来,不等大丫说话,他却先说:“大丫,我知道你出去取钱了,也知道你没取来,你别怪我不告诉你那卡的密码,我那密码。就是告诉你也没用,我的卡只能我亲自去取,我是有沾花惹草的毛病,可是哪个男人不爱腥?你我虽说没领结婚证,可你在我心里本来就是正妻,老家的老婆只有俩女儿,你可有咱的儿子,我赚这么多的钱不给儿子花给谁花?你别逼我了,相信我,让我先回市里把我那件买卖办完,等这回赚完钱以后我再不离开你半步,天天陪着你……”大丫一听他这话,气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说:“好!老吴,你够恨,可我也告诉你,你不把这卡和这卡里的钱给我整明白了,就别想出这个门。”说着话恨恨地甩手走了,又在外边把门挂上,想要锁,见妹妹二丫自走廊的另一边喊他,心思这老吴再能耐也不至于从外边把门打开,所以也没在意,却不知这天郑明阴错阳差地跑过来给开了门。
郑明一见是吴盛有,又见他还自在屋角里发抖,强忍了笑容等外间里的大刀王五去了卫生间,不大的功夫又出了来朝前厅里走。实在是忍不住了,不由得笑嘻嘻地问说:“吴老板,别来无恙?咋的调到筛糠公司做起抖总了?”吴盛有一见竟是郑明,不觉一愣说:“郑老板,你怎么来了?”郑明说:“知道你在这儿来看看你。”吴盛有听郑明这般说话,以为他早和嘟嘟联系过了,心思大概是救他的,赶忙说:“多谢郑老板,赶快救我出去吧,这回我一旦出去了保证好好谢谢你。”见郑明自那里拿白眼看他,心知这小子许还恨他,赶忙现抓了句客套话问说:“郑老板现在是哪个公司的?”郑明被他一问,不觉苦苦一笑说:“我如今是犯愁公司的忧经理。”俩人说了几句闲话,郑明忙去找开关把屋里的灯给关了,偷偷把门开了个缝儿往外边看,好在这门为了节约地方,一律都给设计成了拉门,倒成全了这俩人。
时候不大,就听脚步声又响,郑明偷偷抻头一看,不由得心里暗喜,来的却是哑巴,见哑巴诧异地看他,赶忙上前来轻声问说:“你认识我吧?”哑巴点了点头,却又狐疑地看了看郑明身后的吴盛有,郑明赶忙又说:“我碰见仇人了,就在大厅里坐着,你能不能领我们出去,还不能走大厅。”哑巴这回听明白了,他认识郑明,去年要是没有郑明,他的阿乌早就死了,想毕咧嘴一笑,领着郑明就往回走,吴盛有忙不叠地自后面跟着。
看看要走到挨大厅的门帘边儿了,哑巴回首朝他俩一摆头,却钻进了另一间屋子,郑明他俩人忙相跟着进了来,七转八拐的又跳过了一扇窗户,却来到了这乌河酒店的后院儿。这回郑明的脑子里有印象了,郑明去年秋天找借口去厕所来的也是这里,在另一边儿的小房里还救了条半大狗,又赖在金珏的床上住了几晚,心里当然略懂了些南北,忙冲哑巴点了点头说:“谢谢你哑巴。”转回身就朝院儿后的矮墙边跑去,却不知另一边一铁笼子里被他救了的那畜生也认出了郑明,正跳着高儿想冲出笼子来。
郑明和吴盛有俩人跳过那道矮趴趴儿的土墙,离了乌洒店的后院儿,又趟过一没胯深的水泡子,俩人如没了笼头的马一般,飞快地跑进没附近的一片杨树林子里。
出了树林子郑明先自喘了几口粗气,见眼前却是一望无际的大草甸子,吴盛有又一脸的范然了,问郑明说:“大哥,往下该怎么办?”郑明嘻嘻一笑回说:“咋办?撩杆子,”说毕又看了一下路径,里倒外斜地撒丫子又跑。吴盛有倒也机灵,连项也跟在后面,一边跑还一边呼哧带喘地问说:“大哥,啥叫撩杆子呀?”
这俩人不经意间把太阳给迫没了影儿,又迫出了满天的星星。郑明这才缓过神儿来,停下脚步喘了一回气,四处看了看,因周围里乎乎的一点儿亮光也没有,却见北边不这外有灯光断断续续地蚁行,知道是三一国道,赶忙扭回身向那边走,后边的吴盛有却喊他慢一点。
吴盛有这回可是累得三魂归地,六魂朝天,只剩下一点意识,一边机械地跟着郑明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一边又嘟嘟囔囔地报委屈。冷丁的却听郑明一声断喝,倒把他吓了一跳,干噎了半天没说出下句儿来。
俩人走到了公路边儿上,郑明一边靠在路旁的树干上喘气,一边在脑子里飞快地转着,自己来时汽车跑了近一个小时,按每小时六十公里算,这要走百十里地,到了家怕是也累趴下了。不行,得搭个车或是找个帮手。可眼见着去哈尔滨的车多,返回城里的却没有。知道这阵子的车能不出的都不出了,自己思量该找个办法,打电话给柱子?号码忘了。忽地想起一个人来,忙自兜里掏电话,还好,电话还在,却又不知如何来用,只好拼了命的想从前自己鼓捣过那些电话的菜单系统,三捅两捅的,还真就把于晓波的号给捅了出来,那边的于晓波正睡眼朦胧地梦周公,一听是郑明的动静,马上就问有啥事,郑明说:“麻烦你开车出城,顺三0一国道朝东开,我回不去了。”
与于晓波联系完毕郑明刚要揣起电话,吴盛有却厚着脸皮说:“郑老板,我的电话忘在乌河酒店了,把你的电话借我一用,我与嘟嘟联系联系。”郑明开初并未在意,拿了电话刚要递给他,猛孤丁想起一件事来,赶忙问吴盛有说:“嘟嘟?哪个嘟嘟?”吴盛有说:“就是跟你联系业务的那个京都娱乐总汇的嘟嘟,”郑明一听不由得瞪大了俩眼说:“嘟嘟!北京的大老板是你?”不等再问下去,却见吴盛有拽了他就往路边的树下边躲,回身一望,却听见一阵摩托车的突突声,赶忙藏到大树后头。
不大一会儿,见一辆大开了车灯的三轮跨斗摩托开了过来,惊出了一身冷汗的郑明知道是王五呼铁拐李他们,忙不叠地往树后的沟里边躲。
铁拐李和杨大胡子修好了摩托车,一路里四下撒摸也没见郑明的影儿,到了乌河酒店里歇了歇脚,大胡子知道不一定找得见郑明,几个人在酒店正肥吃胀喝,听服务员繁荣回答那老钟的问话时知道一位喝酒的客人逃席,心内一动忙问长得啥样,繁荣随口答说是从前老板的朋友,姓郑,不由得起了疑心,忙问是不是叫郑明?这几人一听,当即四下里出击乱寻,却不但没找见郑明,又说连被关在小屋里的吴盛有也跑了,倒把杨大胡子气了半懵。无奈只好草草吃了顿饭往回里走,刚进了城,大胡子忽地想起一件事来,把摩托车喊停了与汤三儿和王五说:“咱们最好再去一次京都娱乐总汇,吴盛有那小子说不定又跑回去了。”
不知是为啥,这些人一听说去娱乐总汇,早忘了这一路里的颠儿,又兴高彩烈地开动了摩托就奔向晖街这边来。
这几人在京都娱乐总汇的门口下了车,大刀王五又拿出吆五喝六的本领,先自冲了进去,众人随后相跟着进了店。
嘟嘟正在酒店的前厅里忙活,见王五他们又来了,气势汹汹地又要寻吴盛有,赶忙笑脸相迎。她知道这些傻大黑粗的东北汉子好糊弄,本想逢迎一回说他们找不见吴盛有就算了事,却不知这几人楼上楼下翻看了个遍却还没有走的意思,知道这几人又要打秋风,赶忙安排了一个包间儿,上了酒菜与众人做定心丸。杨大胡子却没心思,胡乱陪了几杯就与铁拐李递眼色。铁拐李知道他要走,忙站起身来对王五和汤三儿说:“你们先喝着,我和老杨得回去看看。”又问嘟嘟酒饭钱多少,嘟嘟赶忙自一边陪起笑脸来称一概全免,这俩人连忙扔下仨人出去开了摩托车走人。王五却不知足,一心想找个小姐解解闷闷。汤三儿和嗑巴自思这早晚了,搂上搂下早搜了个遍,知道于晓涛和柱子们不在此处,也想当一回大王,王五又要酒又要小姐,拉了嘟嘟不放手,嘟嘟无奈只好找了俩小姐过来陪,自己称再准备几个好菜溜之乎也。
回到后间里嘟嘟暗自生闷气,心说非得给这几个小子戴一回眼罩不可,想毕掏出电话来就打。原来这京都娱乐总汇有个警界的后台,光吃干股不投入。嘟嘟图的就是买平安,况且这姓纪的警察也好色,对嘟嘟也特满意,接听了嘟嘟的电话后忙找了几个社会上的人儿,他也自穿了便装即奔京都娱乐总汇来。
嘟嘟打完了电话,却又暗暗在一边偷看王五们要的包间儿。见王五又喝得找不着北了,不过不经意却找着了话筒,电视上正播台湾校园哥曲《捉泥鳅》,王五把了话筒跟着调门儿唱起来,词儿却是不知谁给改了的“……煸炮响震耳光,大姑娘变成小媳妇儿心欢畅,我们二人,配成双,一起走向了双人床,俺的心里有点儿发慌……”正往里张望着的嘟嘟听了不由一乐,心说:难怪东北出赵本山这类人物,好好儿的一首歌,被他这一改,倒成了荤荤的浪调儿了。见汤三自里边出来,赶忙闪身躲了起来。
里间的王五明白杨大胡子和铁拐李离开的缘故,知这二人怕多惹事非,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的习惯了,心说你们爱咋的咋的,老子得乐且乐。唱完了歌,又搂过身边的小姐笑对张嗑巴说:“咋样?不走对了吧?”
张嗑巴却自有苦处,往常里这段时间他要是不先回去,十有八九自已的窝早就给安大胖子占了。所以他养成了一个新习惯,只要天黑赶不回家,那就宁可在外待一宿。省得与大胖子见了不好意思。那回就见了一回赤条条的安大胖子。虽说自己躲出去了,可连着好几天没看见连襟的好脸色。今儿见有这好地方,自是不愿回家。
俩人正各自忙乱,忽听门响,王五以为是汤三儿回来了,头也没抬还自沙发上眯着让那小姐给他按摩,一猛眼却见一个神道神煞的生面孔,不等问先挨了一脖溜子:“哪里来的尸皮子,敢到我们的店里捣乱?”王五还没明白是咋回事,先自被人给拽到地当间儿揍了个金光灿烂。偷眼一瞧,嗑巴也正自一边喊哎哟妈。连忙一边躲闪一边自心里暗骂汤三儿的腿快,他哪知道汤三儿刚出了卫生间也正在外间的走廊里正屁滚尿流的。王五还没等爬起来早给打成了血葫芦,刚刚醒过腔来,却又见嘟嘟那骚娘们儿正笑津津地看他,一边看一边问说:“大哥,您找我有啥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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