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闷了半晌,“没什麽大碍。其实手术当天就可以回家了,是我自己要求住院的。”
“你还有这种特殊的癖好?”
他盯著我,“因为在医院至少还有医生护士照顾一下我,回到家就只有我自己。”说著,把脑袋靠在墙上闭目养神,“病人的心灵比较脆弱,你体谅一下。”
我心中觉得好笑,想了想,起身走到床尾,他突然睁开眼看著我,“你去哪儿?!”
被他吓了一跳,我顿了顿,继续走到床头柜,从水果篮里拿出一个橘子,“我给你削个橘子吃。”
他神色莫名地盯著我,我说,“你不要钻牛角尖,还是有很多人关心你的。”
“关心我?”他不屑地说:“谁?你?”
“林若桐啊。”我瞪他一眼,“作为朋友,我当然也非常关心你,还有叶子。”
他不说话了,又闭上眼睛,不知在想什麽。我把橘子削好,掰开一瓣递过去,“那,尝尝甜不甜。”
他半睁开眼瞟了一下,“我不爱吃水果。”
我挑起眉毛,“少废话,都给你弄好了,快拿著。”
“我手断了。”
“不是还有另外一只是好的吗。”
他狠狠瞪我一眼,“你就是这样照顾病人的?”说著,一把抓过去塞进嘴里,“待会儿你陪我下楼走走。”
我点头,“嗯,你也该晒晒太阳了,脑子都发霉了吧。”
住院部楼下有一个花园,花园里有个荷花池,四周腊梅开成一片,香气袭人。顾安言穿著病号服,外面搭了件外套,左手缠著绷带,头发乱糟糟的,看起来英俊又孩子气。
“你知道吗,”他忽然说,“我小的时候只要一放假就会被送到乡下外公外婆家,那个镇子非常漂亮,有一个很大的荷花池,外公常常带我到里边划船,摘莲子,拿回家後外婆就做银耳莲子汤给我喝。”他望著面前干枯的池塘,“可惜现在是冬天,荷花都枯萎了。”
我说:“明年会再长出来的。”
他笑笑,“就算再长出来,我也吃不到外婆做的汤了。”
我想了想,“至少曾经吃到过,有那份回忆就够了。”
“嗯?”顾安言淡淡注视著我,“什麽意思?”
我抬手摘下一朵腊梅,深深嗅了一口,芳香沁入心脾,“我的外公外婆,别说什麽带我划船、做汤给我喝了,他们连笑脸也没给过我。这样一比,你说你是不是幸运多了。”
他默然看了我片刻,别过脸去,静静的又不说话了。我们并肩在花园里走了一会儿,我说,“顾安言,其实我能认识你这个朋友,真的很开心,那时候我一直觉得自己找到了知己,叶子因为这个还醋了好久。”
他微微愣了下,“你今天来,其实就是想说这个吧。”随即冷哼一声,“现在觉得我根本不配做你的朋友,是吧。”
我看他恶狠狠地瞪著我,不禁好笑道,“你怎麽老是把人往坏处想?”说著,把手中的梅花别到他耳朵上,“脾气还真臭,跟个小孩儿似的。”
闻言,他似乎又想发作,但见我嬉皮笑脸地看著他,便强忍下去,做出一本正经的严肃样子,“我说过了,病人的心灵比较脆弱。我平时不这样,你知道的。”
我忙点头,“你是影帝嘛。”
他又瞪过来,我哈哈一笑,拉住他的手腕,“走吧,肚子饿了,请你去吃顿好的。”
、第三十六章
之後几天,再去看望顾安言,都会带上一盅芳香四溢的骨头汤,我骗他说是我亲手煲的,他将信将疑,还是很给面子的全部喝掉了。
最後那天,空手而去,他似乎有些失望,我忍了很久,终於还是告诉他,那些挖空心思做出来的汤其实都是林若桐的手艺,他听後当场脸就黑了,问我什麽意思,我说,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我把他带到了医院的急诊室,林若桐还在那里包扎伤口,脸色惨白,紧咬著下唇,原本细皮嫩肉的手红肿不堪,还起了一个大大的水泡。
“你要是还有一点点良心,”我对顾安言说,“就当可怜可怜她,去跟她说会儿话吧,这些天她为了你吃了不少苦,想来看看你,又不敢。说实话,能有个女孩这麽稀罕你,真的是你的福气。”
他没说话,远远地望著林若桐,眉头紧蹙。我知道他听进去了,自己便悄悄离开。
刚走出医院,阴惨惨的天空开始闷闷地打雷,我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萌动,说不清那是什麽感觉,纷纷扰扰,闹得太阳穴一阵一阵地鼓鼓跳动。
心神不宁地坐车回家,给舅舅打电话,问他在做什麽,今晚几点回来,他说他在开会,晚点再给我打过来。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他对我说了谎。
午饭也没吃,我倒在床上昏昏沈沈地睡了半个小时,窗外冬雷滚滚,雨势不绝,电话铃声响了好久我才清醒过来,伸出手去胡乱摸索到手机,“喂?”
“你在哪儿呢?”是叶子的声音。
“在家,睡觉。”
“哦。”她憋了一会儿,“那个,你舅舅呢?”
我缓缓起身靠在床头,“在公司啊,开会。怎麽了?”
她又哦了一声,半晌後支支吾吾地说,“你确定他在公司?要不你打个电话问问?”
我顿时愣住了,“什麽意思?”
叶子东拉西扯了半晌,终於说,“好吧,你还是到国贸酒店的咖啡厅来一趟吧,我看见你舅舅跟一个女人在这里聊天,聊了快一个小时了。”
和叶子结束通话,我呆呆地坐在床上,脑子里一片空白。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手,又给舅舅打了过去,他依然说他在公司,还在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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