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恐更象是一头凶猛的野兽躲在寂静得让人发狂的夜里,忽然在你不经意间冲出来撕裂早已看中的猎物,啃嗜鲜嫩的肉体和殷红的血液,摄取它所需要的生存营养。对于赵祥和来说,他比那头野兽更加惨不忍睹,来自自己和周边的伤害越来越严重地阻碍了他正常的生活。
他坐在电话机旁一遍一遍拨打着林静如的手机,盲音、静音、无法接通,神经基本处在了崩溃的边缘,直到最后他心疲力竭,抓起电话使劲摔在地上。
老太太心里着实有些心疼,但没敢支声,原因在于二十八年来她从没见过儿子发这么大的脾气。
老爷子则是坐在沙发一角闷闷地抽着烟。
赵祥和神情忧郁,眼睛里充满了莫名的怒火,他掏出一根烟,放进抽搐的双唇里,点火,深深地吸一口,缓缓地吐出来。
老太太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想去捡摔在地上的电话。
赵祥和大声吼道:“放着别动!”
老太太吓得脸色灰暗,竟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把伸出去的那只手收回来,呆立了许久,才阴沉着脸坐回沙发,抓起果篮里的一只苹果,赌气似得一口一口使劲地咬。
半生不熟的气氛叫人窒息,不明情况的烦躁在血液里流淌着。赵祥和将抽剩的烟蒂抛弃在烟灰缸里,用不能原谅的眼神看自己的双手,然后将它们伸进他海藻般的头发里,发疯似得捶打自己的脑壳,“我他妈真不是个东西,我怎么能动手打她呢?”
他清楚地记得结婚那一天,林静如依偎在他的怀里说:“祥和,你会一辈子爱着我吧!以后不会打我吧?要知道当你打我的时候,我们的婚姻就算完了。”
赵祥和浅浅地笑:“不会的,我怎么会舍得打你呢,再说打人的男人是最没出息的,我可不是那样的男人。”林静如就甜蜜地扎在他的怀里,快乐的像个孩子。那时的爱情如印度洋的海啸,来势汹汹。
“我原来就是那种没出息的男人!”赵祥和发出自嘲的笑声。
“祥和,你说什么呢?不就一个婆娘吗?我一开始就看不上她,看她长得那丧们样,心里就很是不舒服。家里穷地跟什么似的,她啊,能到我们这里家真是烧高香了,太还图个啥?城里的姑娘多的是,离求掉,再找个好的。我们家儿子要工作有工作,要人才有人才,还怕没姑娘跟?儿子,没事,妈给你找个好的!”
老爷子“呼”地站起来,拿起沙发靠垫就朝老太太扔过去,‘“你说得那还是人话吗?静如那一点不好了,你找个城里的姑娘试试,一天不打你三百遍才怪。到是你,改改你那臭毛病吧!看看你那地主婆样,不让人烦啊!”
“我烦,你找不烦的去啊!跟你过了三十年了,早受够了。静如好你娶他算了。我就是看不惯她,青海人家的媳妇连个尕面片都不会下,衣服也洗不干净,就是一个大迷头(邋遢的意思)。”老太太眼睛一横,望着天花板,自己叫着真。
“你说得叫什么话,是当婆婆说的吗?哎哟,还是个老师,真是丢人啊!”老爷子也气得呼呼地。
“你们能不能别吵了!”赵祥和拿着烟灰缸在茶几上咣当咣当地敲,“妈,你也真是的,静如她怎么着你了!都三年了,静如都是在你面前低头哈腰的,从来对你都是惟命是从,你到底什么意思啊?你是故意要把我俩往散里拆对吧!”
老太太努了努嘴说,“我能拆得开吗?你宁愿你老妈死,也不会叫她受点委屈的!养儿有什么用啊?也不知道那小妖精用了什么办法把你的魂勾得这么牢。”
老爷子气不过,又朝老太太扔来一沙发靠垫,“你这个臭婆娘,长了一张乌鸦嘴,小心以后得报应。”
“滚你个蛋的,你还教训起我来了,你一个老不要脸的下岗在家多少年了,吃谁的住谁的你不知道啊?没你说话的地方。”老太太拍着茶几大声吼道。
“我跟你说不上,不说行了吧!这些话一天到头地说,腻都腻死了!”老爷子一边说一边取衣架上的衣服,“我走。”
“你们别再添乱了行吗?我够烦了!”赵祥和恨恨地攥紧了拳头,一脸压抑着怒火的恶相。
剩下的两个人面面相嘘,脸上还残留着刚才争执时的紧张情绪,不知所措地望着赵祥和。
赵祥和的眼神扑朔迷离,享受着突如其来的痛苦,他走到门后换鞋,拉门就要出去。
老太太问,“你去哪啊?”
“去找静如,这么晚了出个事怎么办?你们不担心我还担心呢!”
老太太抓住祥和的衣角,“不行,她想清楚就会回来的。你这样迁就她会把她惯坏的。”
“妈,今天这事难道真是静如的错吗?”赵祥和不耐烦地问。
“要是你找她回来,那我走行了吧!”说着老太太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妈,今天我找定了,要不你把我杀了!”他拿开抓住衣角的手,拉门出去,消失在黑暗中。
“你这个没良心的……..”
赵祥和透过黑夜向每一条街呼喊,牵扯着太多的记忆踏遍西宁的角角落落,他的第一滴泪终掉在湟水河里,让那些荡开的水纹成为讥讽他的对象。
“她终究跑哪里去了呢?她一向是害怕走夜路的。”赵祥和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念叨。
他开始使劲怀念林静如在他面前乖巧的样子,从来都是小心翼翼地在家里做每一件事情,从不外露自己内心挣扎的痕迹。她把所有关于残缺和歧视的阴影埋藏在心底最坚韧的地方。她习惯于应付家人给她施加的任何压力,并为此乐不思蜀,然后在日记本上密密麻麻地记载着家里每个人的生日、喜好,却在没有言语的爱情里独自享受孤独。
在他的记忆里她甚至没有说过别人的坏话,只是双手吊着他的脖子强调都是自己的不好,语言里没有任何偏激和虚假,长厢厮守着两个人的暧昧。
就是这样一个女人,他却打了她,他甚至到不知道为什么会打她。
三年来,他们都不曾红过脸。
风里夹杂着湟水河中腐烂的味道,打在赵祥和冰冷的脸上,他觉得他的灵魂从来没有这样肮脏过。
天边已经泛起了亮光,他才发现他对林静如的了解是那么少,竟然用了一夜的时间都找不到落脚的地方,而他只能不合情理地站在这里,忘了爱人出走时犹疑的神思和幽怨的眼神。
“爱情不会就这么不堪一击吧!”他发出无助的感慨,“就算我挖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回来。”
阳光冲破了黑暗,第一束光线缠绕着清冷的恩怨射进赵祥和的眼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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