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样温柔啊，黑桐。不想让任何人受到伤害，不会拒绝向任何人伸出援助之手。这样的你与我是如此的不同。但我只存在于式与织那肯定与否定的两极之间的伽蓝之洞，而那个空洞正被你慢慢填补。可以说，正在杀死我的是你呢。”

那是北风般冷肃的语声。两仪式忽然转过头来，双目灼灼看着我。我顿时惊得手足无措。但那双眼里，看到的除了清冷，却依然只有温柔。好像确实是这样呢。也许我对式的好，正是促使她不能醒来的原因。想到这里，我心头不由泛起浓浓歉意。

“不，黑桐，不要感到自责，我也并不是在责备你。我说过，虽然不同，但我也是式，我们是同一个人哦。你对式的爱，我同样的在承受着。所以你并不需要自责。我知道自己本应该是无知无觉的存在，就连现在的感受，也应该是式的，而不是我自己的吧。但是没办法呢，因为她就是我。所以即便明白了你就是将要杀死我的凶手，可对你还是那样确信的深深感激着。以前我也曾想杀死你呢，所以我们算扯平了吧。”

少女恶作剧似的把语气转为调皮。

忽然轻柔的伸出手，微微抚了一下我的侧脸，那表情仿佛在抚着自己最心爱之物。

而我的心中，瞬间被狂涌而来的罪恶感所填满。

这次我没有避开，也没有无动于衷，而是坚定的伸出双手，将那只修长的素手牢牢握紧。

“不要消失……请不要消失吧。虽然我深爱着式，但你也是我的朋友，所以你可以不必消失的。”

“不可以的哦，黑桐。说过的吧？――两仪式的肉体不是连接着被魔术师们称为根源的地方吗？因为只能够看着内部，所以我知晓一切。不过那样既痛苦又无聊而且无意义，所以我闭上眼睛。然而一切仍然持续着，与以前没什么两样。我常常想，如果能够一直睡着的话就好了，连梦也不做，什么都不用想，一直那样下去――最好是直到某个时候，到了这个肉体腐朽消失时，也察觉不到梦的终结。这才是我原本期望的结局。而且我这名为虚无的起源，才正是式的杀人冲动的由来。所以我是不可以存在的，不论为了谁……”

她再一次用不知道比外表成熟了多少倍的眼神凝注着已经无法说出话的我，然后显出一个没有比那更像女性的微笑。转回头去，却任那只手被我掌握。柔软凉滑的，式的手指。

“可是，这样说是不对的……”

我明明知道那样的说法是不对的，但具体不对在哪里却一时组织不好语言。

身旁的少女却没有理睬我的辩驳，自顾自继续着话题。

“但前几天有人呼唤醒了我。那个对知性人格拥有近乎绝对催眠权力的孩子，再加上那个以操纵人形为能力的傀儡师。他们的组合共同作用在这具身体上的力量，其结果就是使本不会再醒的我从沉睡中醒来了。所以今天，我得以再次来到这里与你见面。我就是特为告诉你这件事――本想这样说呢――但我果然还只是想来看看你而已吧。那种事情，对于我来说太过微不足道，而且好像远没有希望你来陪我看雪这样的理由来得有趣。”

“也就是说，式又被有目的的人盯上了吧？”自动忽略了她话里其它内容，我听到这样的消息，只想到这一点。脊背刹时僵硬，浑身都紧张起来。

“嗯，必要的时候。要坚定的守护在她身边哦，虽然我不说的话你也会那样做。”

“我会的，谢谢你能告诉我这些。以往式都是从来不把她这方面的情况告诉我呢。”提起这个话题，我的语气不知不觉就多了苦恼。

“那也是她紧张你吧，不想她的干也卷入麻烦事件中。话说，黑桐是希望此刻一起看雪的是她吗？”

两仪式忽然话锋一转，问了我个意外的问题。

我果然如她所料那般手足无措了吧？

微微侧着脸庞，那对望着我的眸子里明显蕴着笑意。但那笑意的背后，还是何等深沉的寂寞啊？来自虚无，拥有着虚无本质的灵魂，其存在本身就足以成为悲伤寓意。那仿佛与我彻底背离在相反方向的两极，却又极其相似的感受，令我无比困扰，也百思不得其解。但并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呢，现在该做的是在明天要把被人盯上这件事提醒一下最近总是迷糊着的式。然后……就是自己对身侧的少女，总是放心不下的牵挂着，刚刚已经把这种心情确认无疑。

“好像话题该结束了啊……真是短暂呢。那么，按照先前见面的模式，可以附带一个奖励的哦。虽然明明知道你不会对我祈求任何事，但是黑桐，说吧――你的愿望是什么？”

少女眼里的调皮神色渐变消失。

那种被神明所注视时的深沉与透彻感同时回到我的身上。

这次不能拒绝的吧？再拒绝的话，她就太可怜了……总觉得上次自己对她做了非常过分的事情。

可又不能真的要求什么，那并不是我，黑桐干也的意愿。

这样想着，我竟然鬼使神差般说出一句类似玩笑的话：

“嗯……明天就是四月了，这时候还下大雪会给大家带来困扰的吧？明明该是樱花烂漫的起始。让雪停下，让花开了，这样的愿望也可以么？”

但是……

“――可以的哦，如果这是黑桐所希望的事情。”

身侧的少女最后深深看了我一眼，然后迈着流丽的步伐转身离去。

在其转身刹那，大雪竟忽然停歇。

夹路的樱树枝头，已经萌芽的花苞骤然以肉眼能见的速度拼命伸展，生长，然后新红绽放。

追随着那远去的白衣，花季如泛滥的洪流，顷刻席卷全城。

我傻傻站在原地，就那样目睹了冬去春来的瞬间。

刚刚还是大雪纷飞的白夜，转眼间已是芳菲满地，落英缤纷。

◇

他就那样久久站立于倾城花海中，遥望着那白色身影消失的方向，心里想――应该还会再见面的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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