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黑桐鲜花好像做了个奇怪的梦,不自觉中一直紧紧抱着两仪式。这使得式从深沉睡眠中醒来,但又因为熟睡的鲜花拒绝放手,出外散步的打算未能成行。
她微微侧抬头,注视着壁橱顶层里的黑猫,幽蓝眼神如地狱之光。但猫也只是感应到注视似的睁眼回望着她,与奈奈子表现出张扬的恐惧不同――那依然是与任何人,任何事物都保持着距离的眼神,暗红的双瞳中,无悲无喜。
“静音,你醒着的吧?”式收回目光,低声缓缓问道。
床下轻微呼吸有片刻停顿。
“嗯……你好历害哦,式同学!居然不用看就能感觉到我还没睡。”
下铺传来温柔轻浅的回答。
“那也没什么。人体在休眠和正常活动时很多机能是不一样的,比如心率和呼吸,以及其它更细微些的地方,如果是经过锻炼后则不难感受得到其间的差异。”
“原来如此。看来式同学经受过严格的训练,单看外表的话,还是很难看出来呢。”
“话说,静音,你捡回来的这东西叫什么名字?”
“咦?式同学……好狡猾的问题。已经注意到了吗……”
“是的。一开始还没觉得,但随着这两天的接触,就越来越清晰的感受到了。静音,其实你所知道的要远远超过我们,甚至已知晓一切也不奇怪……真是的,我怎么会忽略了呢,你那洞若观火的超能力,正是为了知晓一切而存在。而且这知晓的过程,甚至无需任何努力和理由。嗯,异常方便的作弊。像你这种人在过去,不是成为光彩夺目的伟人,就是被绑在火刑架上烧掉了吧?”
“啊?式同学说得好过分。其实我所知道的也不是全部啦,只不过比正常人会多一些而已。不过比起想看的,一些并不想看到的丑陋的东西也是无从选择的注视过了。总想,自己就好像敞开口的垃圾桶一样,除了主动扔进去的,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强行塞进些坏掉的东西来。那种感觉,该说是非常的讨厌呢。”
“嗯……这样说的话,或许也对。别的我也不多问,谁知道你会不会用泄露天机会遭天罚那样的借口来敷衍我,但这东西好像正以特别的能力对鲜花出手――你知道,如果我看不见就算了,但无论从何种角度来讲,现在的我都承担着照顾鲜花的义务――所以,虽然有些麻烦,我并不介意马上去杀了它!”
“别!别那样……式同学,不要动手……莲没有恶意的,她做的事对鲜花也没有害处,或许……鲜花以后会感激她也说不定……咳,就是这样。”
“哦,是叫莲吗?怎么说?”
“莲是梦魔哦……是那个金发女人的使魔。依靠送梦来维持生命,就是……嗯,那种奇怪的……淫梦……只有这种程度而已。”
“呃,鲜花……是在做那个吗?在梦里?嘛……既然没有危险,就随她去吧。”
就这样,式非常不负责任的将鲜花置之不理了。
“不过那使魔也算很特别,居然对我刻意释放的杀气无动于衷,真是狂妄。”
“莲的确是个很特别的孩子呢。”出乎意料,静音缓缓讲述着,“从她的过去,我看到一片金黄色的原野。年老的魔术师独居在远离人类村落的山丘上,孤独一人生活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但有一天,她不知道为了什么,用猫的尸体做成了莲。除了告诉她存在方式及名字,之后,她们没有过任何交流。总是那样,在山丘上彼此看着夕阳,彼此相离,又彼此陪伴着,她看着主人的背影,看着渐渐讨厌的夕阳,一直,一直……直到魔术师老死前,莲跳到她的腿上,她第一次抚摸了她――唯一的一次接触,也是唯一的一次温暖。也许就是那过于微不足道的唯一,让莲感受到了自己是被需要的吧,所以,这就是那孩子记忆中最宝贵的过去。你说她不怕你,我想那并不是狂妄,而是无法体会吧。本是亡者,又不知生之喜悦,甚至不曾是人类,所以既没有死之恐惧,又感受不到生之留恋。只不过与任何人都无意中保持着距离的存在着,真是让人悲伤。”
猫的故事被用温柔语声寥寥几句讲完了,但静音并未得到回应。欠身坐起来,探头上望,才发现两仪式已经闭目熟睡――在黑桐鲜花的亲蜜拥抱中……原来悲伤的只有自己……算了,睡吧。
夜恢复了宁静,只有人们各自的梦中,演绎着不同的悲伤和幸福。
◇
清晨,推开窗,依然是鸟鸣声与樱之雨。
蓝天白云沐浴着温暖朝阳,一派明媚之春色。
静音不在。
鲜花一起床就是一副别扭样子,看到两仪式的脸就忍不住发脾气。
这让式微微皱起眉头――明明被莫名其妙抱了一夜的是这边才对!
忍受不了室内的诡异气氛,最终两仪式拿起桌上的饭卡率先走了出去。
鲜花长出一口气,镜中的脸庞映出一抹绯红。
冷不防身后门响,忙转身看,还好,进来的是濑尾静音。
“又这么早出去了啊,静音?今天不会再捡什么奇怪的东西回来了吧?”
鲜花停下梳头动作打了个转移注意力的招呼,怎么看都有些心虚的表情。
“呃,鲜花……这你都猜得到?”
“不是吧……静音?难道你真的又捡奇怪的东西回来了!”
――这也……太能捡了吧?鲜花看怪物一样看着眼前的短发女生。
“呃……干嘛那么看着人家?其……其实这次人家没捡什么奇怪的东西啦!只是在散步时从林边小路经过,碰巧把昏倒在那里的水无月沙耶学姐带回了保健室……而已。”
“什……你说什么?沙耶学姐昏倒在路边?!她现在怎么样了?”
鲜花脸色剧变,猛然站了起来,手里的梳子“啪”一声摔在了地上,断为两节。
“是啊,不过好像没受太大的伤害。只是背上有被兽爪撕裂的伤口,保健老师说处理完伤口静养几天就会恢复的。”
“哦……那还好些。抱歉静音,我刚刚失态了。”
◇
鲜花长出一口气,重新坐回镜子前。
俯身拾起木头梳子――两片,这梳子,还是从学姐那赢回来的呢……而昨夜的梦里,自己居然在图书馆代替了那短发女生的位置,与学姐做那种羞人的事情。一定是哪里弄错了……如果是发那种梦,对像也该是干也才对!怎么会是学姐呢?瞬间想起转学以来发生的种种――在学园祭钢琴大赛上彼此相识,棋逢对手,最后却因选曲符合校风而获胜。而后因着各自的优秀和高傲成为敌人,在各个不同领域里明争暗斗,一决胜负,但同时又在日常生活中互相关心,肝胆相照――除了学姐奇怪的情感取向不能接受之外,她早已是礼园中唯一的知己。
那个总是恶作剧似的捉弄着自己的学姐――总是姐姐一样照顾着自己的学姐――总是毫不相让的与此身竞争的学姐――总是一直喜欢又恼恨着的学姐――那个惊才绝艳,亦敌亦友的学姐,居然被袭击昏迷正躺在保健室中……想到这里,双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你……你没事吧,鲜花?”身后传来静音关切的问讯。
“嗯?哦……我没事,静音。我不吃早餐了,你自己去吧,稍后你陪式去她的教室,不然她会逃跑的。我先走一步。”
说完,黑桐鲜花抓起书包逃也似的快步冲出寝室。
◇
此刻,我无法去看望她。因为她想要的,此身无法给予――我只能是属于干也的,这一点在幼年之时便已确定,并且深信不疑。不过,至少自己还有能为她做的事情。
沙耶学姐一定也早就注意到那片密林的异常了吧?之所以一直没有行动,是因为没有必要,也没有条件。但和我的赌约以及昨天的遭遇使她得到了理由,真是……傻瓜呢!那样明显有野兽出没的树林,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无论怎样都算得上是禁地。
而且,应该不只是野兽而已……不知她是否也听到了这歌声――昨天刻意的走了这条人迹罕至的路,就是为了确认这诡异歌声的来源――但她还是去了……我下意识的握紧拳头,指甲已深入手心。
沿僻静小路,踏萋萋芳草,我在纷纷扬扬花雨中走向丛林――所有的线索和事件都指向了这里。
礼园最中央的位置,是在建校之初圈出来的方圆十数里的密林,当属暖温带常绿混生林,它因为礼园的高墙,从人类手中保持住了自己的原始与神秘而不为人知。又因数十年前几名学生冒险进入却未能返回,作为迷路森林在学生中广为流传。
从高空望去,它就好比一块巨大的翡翠被镶嵌在城市中心。人们在它的外围筑起高高的铁制栅栏,再配以铁网,防止野兽的侵扰。理论上是没有野兽能越过那四米高的围栏的吧?再附加上圣堂教会设置的暗示生物不能靠近的结界,可谓万无一失。
但任何的墙也阻挡不住人类的好奇心。这远离教学区,以前人迹罕至的地方,随着岁月的更迭,已被踏出隐隐小路,在青草中间。也许少女们寻幽探奇或觅地约会的场所就在其中。
我停下脚步,眼前便是静音口中学姐被袭击的地方。感受不到结界的存在,栅栏间的铁丝网有个巨大的洞,刚好可容一人通过。我没有片刻迟疑,矮身钻进去。忽然想起昨天静音说,那个金发的女人是跳到栏杆顶上去的。抬头看了一下,五米左右……那是人类能跳上的高度么?……静音在某些方面神经还真是大条呢。
侧耳倾听着越来越真切的歌声,我顺着声音的方向,步入那片葱翠密林,向青草更青处探寻――樱花啊,樱花啊……女孩子的声音,轻缓随意唱着,每天早晨,不厌其烦。
树木渐密,阳光幽暗下来。我目视前方,耳听着歌声,同时留意着自己长发拂过的空气味道。
空气不但没有变凉,反而渐渐灼热起来。
走着,脊背猛然掠过一道恶寒……刹那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就在前方――不是自己搜寻到的,而是正在前方刻意等待着自己的――敌人!
歌声突然停止了。按正常的自己,我应该马上撤退吧?回去带上我那个危险的眼睛再来,或是向理事长报告情况,请求增援――但此刻完全没有想到那些。
心头好像燃烧着火焰一般,我挺起胸膛,抬手拨开拦路的枝叶,大踏步走向那杀气所在。
“哦呀?昨天刚逃走一个,今天又来一个吗?你们这些讨厌的人类,还真是不知死活!”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那是嚣张的暗哑男声,听不出人的味道。拨开最后的枝叶,就已站立在一片林间空地上,黑色的地表,散发着焦糊味道。说话的人就坐在对面地上的一截残木上。红色长发,紫红色皮肤,紫红色的眼睛,面貌邪魅,眼神凶恶。简直就是一个人形妖魔。
“你说什么?昨天有人来过这里么?”我下意识将手捂在胸口,高声提问。
“嗯?不问我是谁,也不吓得逃走,而是问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么?好吧,如你所愿。昨天半夜后也有个人类的女人来过,居然还敢质问我是什么东西……我只不过用这爪给了她一击,然后扔到林外去了。要不是主人不准杀人,我真想杀掉她啊。呵,呵呵……”
对面的红发男子凶狠的笑着,抬起右手。
那是――巨大的黑色兽爪,如若魔鬼。
――打伤沙耶学姐的,就是他吗?
我的胸中瞬间涌起杀机。
疯狂的要将自身吞噬一般――如此的愤怒,在我来说还是第一次吧?
那样的事情……不可原谅!
“原来如此。那么,刚刚失礼了。现在补上问候,告诉我,你――是什么东西?!”
声音不带任何感情,重复了学姐的问话――那是下达的战书!
我眼睛注定对手,摘下书包抛在一旁,伸手掏出火蜥皮露指手套,戴在右手上,然后微微躬起腰部,摆出进攻架势。
◇
也许黑桐鲜花的言行放在此人面前会显得过于狂妄吧?红发的男子“腾”的一声站了起来,身姿昂扬,但已气得乱发飞舞。
“渺小的人类,竟敢跟我如此说话!难道你真的不怕死吗?虽然主人不允许杀人,本身的身份也不允许,但是啊,此身乃不完全的转世之身,只能依附于这只火狐,积前世所有的凶厉为魂,却未承转那些道义和忠贞,你觉得那些东西真的还能束缚我吗?问吾之名,不妨相告,吾乃十二神将之凶将腾蛇!奉命守卫这个方向。那么,现在你就去死吧!”
凶横的红发男子以惊人气势冲来,两米多高的身躯,划出一道钢铁般的直线。
十二神将之凶将腾蛇――多么耳熟能详的名字……火神,家在巳,主惊恐怖畏,凶将,本体善于缠绕束缚对手,有低空飞行能力,外型为绿色长蛇。那么他口中的主人,简直已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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