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浅沼先生?”
“我是浅沼,是李汉先生吗?”这是李汉第一次听到浅沼的声音。和他想象中的不大一样。但这却是真实的浅沼。比他想象的要更年轻一点的浅沼。
“可以打开你的机器吗?”
“有什么话电话中说不方便吗?”电话那边反问。
“奥,倒没什么不方便,只是我这边电话声音不好。”
李汉随口编了个理由。其实,他是实在不敢对日本人的英语表示恭维。
“好吧。”浅沼有些遗憾的挂上电话。
一分钟后,里含的监视屏上显示出,浅沼来了──现在可以说了。
他的书面英语显然要比口语强的多。
那件事到底发生了。
不幸言中。
我感到奇怪。?
对不起,十分钟后我再告诉你。
是嘉琪从盥洗间里走了出来。她刚刚洗过澡,一头可以拿去做广告的长发湿漉漉地垂散在肩上,把她穿着睡袍的背上洇湿了一大片。李汉注意到妻子的睡袍是粉黄色半透明的,没有带胸罩,也没有穿内裤,每一条曲线在睡袍后隐约可见。三十多岁的人了,她的身条儿还是那么好,几乎和结婚前一样,三次习惯性流产都没能毁坏了它。
但是……“你先睡吧,我还得加个夜班。”望着嘉琪有所期待的目光,李汉冷冷地递过去这句话。
失望的神情在嘉琪脸上停留了几秒钟便被她收了起来。李汉知道,她是个自控力很强的女人,可他就是想不通,她为什么也会有失控的时候?
“好吧,我先睡了,你别把自己弄得太累。”嘉琪脸上甚至露出了淡谈的笑意,她没再看李汉,转过身去开始铺床。
李汉松了口气。一颗不知为什么悬起的心刚刚要放下,马上又被急促的电话铃声给吊了起来。
嘉琪就手拿起电话,“喂,哪一位?”
电话那边无人应答。
嘉琪再问。
那边还是没有声音。
“一定是她。”李汉想。
嘉琪分明能感觉出什么来,但她却若无其事,“怪了,大概是串线。”
李汉有些感激眼前这个女人的这种处事方式。
“恐怕是串线,这种事常有。”
“管它呢,”嘉琪放下电话,“那我先睡了。”
李汉知道她不会真的睡过去,但他想不出比装聋作哑更好的办法来摆脱眼下的尴尬。
他干脆回到台灯前,再次打开了电脑。
浅沼还在那边等他。
抱歉,久等了遇到了商烦?
没什么,私事哈!
是否注意到那两个海客失踪是的,很奇怪有线索吗无两人同时消失,是默契还是巧合据观察他们并无来往假设印度军官已上战场假设德国人死于车祸瞧,答案有了我在开玩笑但很合理还是找出真正的答案吧同意,少校。晚安再见,中校。关机浅沼走了,屏幕上剩下一片寂静的蓝色。李汉盯看那片蓝色发起呆来。后来是什么时候关灯上的床,他已经记不清了,只能感觉到躺在身边的妻子并没有真正睡着,看来这装聋作哑还得继续下去,他把仰面朝天的姿势改为侧卧:肯对着妻子。
快一年了,他以为他差不多已经忘掉了那件事。起码不再去想它。现在当一个叫嘉琪的女人来到他身边时,记忆又复活了。这时他才知道他根本没有办法像给录相带消磁一样,抹去这段记忆。
对那个夜晚的回忆能在他心里割出血来。
回忆一次出一次血。
现在,在已经结痂的地方,又开始向外渗出血珠……
那天晚上他乘坐的航班直到午夜才在北京落地。回到家时,整座塔楼已没有一星灯光,当然也不会有电梯。他气喘吁吁地爬上二十四层也就是塔楼的顶层,掏出钥匙悄悄打开了自家房门。他没有告诉嘉琪他今天回来,他想给她——个意外的惊喜。
他绝没想到另一意外正在等他。
他把手提箱放在门廊里,轻手轻脚地走向卧室时,他听到了往常只有他和嘉琪在一起时才有的那种动静。
他像遭了雷击似的定定地立在那里。
他先是听到了一个女人像长叹一样的喘息,这声音他非常熟悉,不,太熟悉了。接着,他听到了—个男人急切的低语,说的什么他听不清,但他完全猜出来,这已经不能让他吃惊了,让他吃惊的是他居然对这个男人的声音也非常熟悉!
在“我该怎么办”这个问题从脑中一闪而过后,他选择了静悄悄地离开。他不愿意让自己被损害的感情和尊严,再去受那种难堪场面的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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