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有风吹过院子里的银杏时候,镶了圈红黄边的叶子挲挲作响。那株大树这么多年,任着园子里人,来来去去,都未曾变过。
成人可以十数载,立树可以百余年。
只是心若是稍稍动了差池,才眨眼就可以是沧海桑田的变换。
要回去,谈何容易。
阁外临水而居,金钏水榭外远处,湖静胜镜。早晚风吹得一阵凉过一阵,凉得伊人心思渐也入这秋水,渐长。
湖里眷养这金红鱼儿上百尾儿,是前两年连翘瞅着屋子里实在冷清,便央了薛镜同意让枫斗给养上的。小群小群的红鱼儿摆鳍摇尾地奋力争着上,将临楼阁的近处挤得满当。连翘将手里的枣泥馅糕饼掰了小块小块地,左投上一丁,右掷上一角,引着鱼群追得晕头转脑,不禁拍手大快,笑逐颜开。
连翘身旁的枫斗着蓝衣,时年十七,蹲下正看得仔细。白衣的茜草不过十六,全府都不能用艳色,她只好舍了平日里顶顶喜欢的桃红颜色的裙裳。她眉眼长得与枫斗有几分肖像,都很秀气漂亮,不过神态要妩媚上许多。茜草也去拈下一块枣泥糕来,往湖里一投,开怀大笑,甚是得意。她们三人一齐在略高于水面的石板之上,衣衫拂动,笑声如铃串。
阁内有一道长长的水晶珠帘,用柔韧的素色锦丝串起。
云箔珠幕启玉楼。
珠幕能阻凉风袭小楼,却隔不了萧瑟侵身。
薛镜斜倚着贵妃椅,宽大的外披已褪下。好不容易亡夫的头七过去,可以褪下全素的孝衣,着些不艳的颜色,可她里头地还是一身白缎束腰裙衣。裘绒软垫都是过冬才取出来的物什。可薛镜自从早年落胎之后,身子骨一年比一年更畏寒。往往每年才过九月,什么的暖炉,炭盆都得要置办齐整起来了。
上回天水郡进贡了十数张雪狸皮,薛镜一次入宫贺管文妃生辰。和薛融一块儿贺的重阳公主捧着一只手炉,用了张雪狸皮做袋子。那毛色光耀胜缎,如白银。她好奇抚了抚,赞了句暖和。结果过不了多少时间,就收到了一整大张纯白的贵妃椅榻绒垫。七尺长,五尺宽,至少需要十来只的完整雪狸皮裘拼接成。
伸出指头模起来滑软异常,暖得很。
送来的人是阿弘。我&看
薛镜犹记得那是个落雪的天气,很冷很冷,还一年比一年难捱。就像这大宅子里地活计一样,一年比一年捱得难受。
花媛茯苓茵陈合力将绒垫捧进屋子去,她就立在园子里,一呆半晌。
说不出话来。
表不出感情。
该是谢过,或是怎么。
那他家的公主殿下呢,可有无意见?
这雪停了,便不下了。可这不下地时候。让人遥眺着,生出的寒意,倒更加碜人了。
薛镜回神,才发现阿弘一直站在身后,默默地。等着领受她可能会有的口信好去回复。天气怪冷,阿弘只穿得了层夹棉的青襦中衣――外套的袍子一进来的时候让花清给收走了。屋子里有炭火烤着,她走出来透气发呆,不觉得,天寒地冻,他恪守下人地本分。竟也默着。
阿弘的面色冻得有些发青。薛镜从小与他也算一起长大,心有不忍:“快随我进去。”口气少不得责怪。
阿弘知她就这性子。笑了,说:“这其实也还好。”步子一动,话也多起:“以前小时候和少爷去过绰姑爷的骁骑营里历练过一阵子,寒九时候马步扎上半个时辰都没关系,少爷可是早就吃不消了,一直耿耿……”蓦地忽然忆起什么,住了口,面着薛镜,神色也带了闪避之意。
雪消雪融,人是人非。
昨一辰,今一辰。辰辰暮暮,不复少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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