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完了电话,到了我们该告别的时候了。
我本来打算开车送他回家,可我看见他从自己裤子口袋儿里掏出一把汽车钥匙――是高级轿车的遥控钥匙。
我们互相说了句:“走了!”,然后再彼此点点头。就和我们曾经有过的一万次告别一样,应付差事似的,谈不上任何仪式,就连拉拉手都嫌多余。
我们分道扬镳。我走向我的汽车,却突然听见他在背后叫:“高飞……”
我回过头。
他站在路灯下,忽闪着眼睛说:“没事,没什么。”
“你大爷的,有病啊?”我骂。
我是打心眼里想骂。我这会儿真的很想骂人。他却当我又在和他开玩笑,他耸耸肩,咧着嘴笑了。他说:“都有病!”
他笑起来总是那副可人儿的样子。
我冲他撇撇嘴,作势扭头要走。但那只是作势,脚底并没动换。他倒果真扭头走了,他头顶的路灯下,有许多小虫子在飞。
我看着他瘦高的背影潇洒地消失在夜色里。
这阑珊的夜色里终于就剩我一人。
那天晚上我开车回家的时候有点儿心不在焉。闯了一个红灯儿,被人狂“笛”了n声儿。
下一个红灯儿我小心翼翼停稳了,眼睛盯住马路对面花旗银行的广告牌子,那上面明明是一个满脸皱纹儿的老外,我眼前却出现林老板那张笑容泛滥的脸。
我拉下头顶的遮阳板,翻开镜子照了照自己。
镜子里这张脸眼角儿和额头也有细碎的纹儿,可毕竟还算年轻。
后面的汽车又按喇叭,我这才发现红灯早变绿了。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多无聊,猛踩油门儿,居然从自己家门口儿开了过去。
我恨不得抽自己一顿。
我在马路中间儿掉了个头。虽说这有违章的嫌疑,可大晚上的,碍着谁的事了?停在马路对面儿的那辆车干吗用大灯闪我?
真要命,怎么谁都想跟我找麻烦?
我一下子火了。我愤怒地跳下车,狠狠地摔了车门,正想冲着那辆车竖手指头,那车的车门竟然也开了,里面钻出一个又瘦又高的家伙,眼镜片儿一闪一闪的,他手里还捧着一团奇形怪状的东西,我仔细一看,居然是……花!
是一盆盛开的蝴蝶兰。
dy说他刚到没多久。可他头发凌乱,领带也走了型儿。所以我猜他已经坐在车里睡了一觉了。
他跟着我上楼,进屋,换鞋。他一直把花盆儿捧在手上,在客厅里转了一个圈儿,没找到能放的地方――那里面就只有一台电视和一个沙发――他然后又进厨房里转了个圈儿,那儿更没合适的地方。我把他引进卧室里,指指床头的小书桌。他就受宠若惊地把花盆儿放在书桌上了。
我请他坐回客厅的沙发上,又给他倒了一杯橙汁。他一口气喝掉了大半杯,向四周环顾了一圈儿,大概因为没找到放杯子的地方儿,所以又一鼓作气把剩下的都喝光了,杯子还拿在手上。我问他还要不要,他连忙摇头,然后起身把杯子送进厨房,洗干净放在台子上。
他洗杯子的时候,我从背后瞥了他一眼。他腿上的黑色西裤挺拔合体,上身的白衬衫也很服帖,显出紧实的腰和健壮的背。原来他并没我印象中那么瘦,身上还真有不少肌肉。
他顺手刷起池子里其他的碗筷来。
他动作很麻利,还随手把领带往肩膀上一撂。那动作让我心里一动。我说:甭洗了很晚了你是不是应该早点儿回家?
他加快了动作,把剩下的都刷完了,一转身,面带笑容道:你明天要上班,也要早些休息吧?
他的笑容有点儿尴尬,这让我稍觉过意不去。我说我上班儿不远。倒是今儿让你等了很久,还要开回旧金山去,实在是不好意思了。
他说:“我明早就在这附近开会。索性今晚不回去了,附近找家motel(汽车旅馆)住一夜好了。”
我脑子转了转,可我并不是好犹豫的人,我说:“干嘛那么麻烦,那就住这儿吧。”
他立刻喜形于色:“真的可以吗?”
我心想你倒是一点儿不推让。
我迅速把我家所有能当成铺盖的东西――一张毯子,一件风衣和一件短大衣――全放在客厅的沙发上,我说:“恐怕有点儿薄,可我没别的了。”
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一边儿解着脖子底下的领带,一边儿笑着说:“够了!我最不喜欢热,太热了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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