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娲身化天幕的那一刻，枯坐三圣境中的天君同时被从深层次的坐忘中惊醒。他们同时抬头，深邃的眼眸也几乎是同时聚集到圣境之外，那漫天的宇宙战舰当中。

天君聃微微蹙眉，口中轻叹：“女娲去矣，吾等三人，有何颜面再枯坐此地？”

天君元始抬首望向地球，满脸悲悯：“或许，我们的希望，真的只存在于地球。”

天君灵宝则愤而起身，轻喝道：“女娲还是选择了人类！我们为什么就不能选择？天道非天，人类非人！谁又说得清楚？这真是一步错，步步错，满盘皆错！”

“不，或许，我们还有机会。”聃默然阖眼，身体却在说话间猛地散开，化作一个虚无的人影，笼罩了整个神州星系，在众仙和宇宙联盟震惊而敬畏的目光中，一挥袖，将整个星系瞬间收入了他那化作淡影的袍袖之中。下一刻，他收起这法天象地的神通，再一挥袖，破空而去。

呆呆地望着闻声赶来的另两位天君，原本以为胜卷在握的宇宙联盟，不管是高层还是普通士兵，都早已是作声不得。

而两位立在太空中的天君，望着原本该是神州星系运行的位置，如今空空如也的情形，一时间竟也是作声不得。

相视一笑，两位天君再次在宇宙联盟高层气急败坏的目光中，破空而去。

“为什么？”将聃拦在一片无比陌生的星域，两位天君同时问出了这句话。

“女娲说得不错，人类就是仙的未来。”聃轻叹着，“现在我袖子里那一群仙，已经没有了希望。他们的未来，我看不到。”

“什么？”元始和灵宝的眼底同时泛起震惊，“连你也看不到仙族的未来！”

轻笑着，聃淡然道：“可是你们忘记去掐算人类的未来了，你们的眼里，只有仙。”他继续朝前飞行着，“所以你们始终不如女娲……女娲的有情，终究胜过了你们的无情。”

“可是……可是，”灵宝急躁地拦住聃，“你曾经也赞同过我们！你也有错！”

“是啊，我们都错了……”聃依然淡笑着，绕过灵宝，“只有女娲做对了，我们应当感谢她创造了人类，她让我们看到了一个已经没有了存在必要的种族最后存留的价值。”

这一句话，让急躁的灵宝和一直沉默的元始都同时一震，随即脸色惨白。灵宝一时间，竟是再也说不出一个字。而一直沉默的元始则浩叹一声，苦笑道：“原来，在师兄心中，现在的仙，真的已经不值得守护了吗？”

聃也没有说话，他沉默着，沉默着越过了又一个陌生的星域，在元始和灵宝几乎都要忘记他们曾问过的问题时，才幽幽地说：“是他们自己放弃了自己。”他随手轰开一群过路的流星群，带着一丝淡淡的惆怅轻叹着，“天道是什么？或许在那以前，我们都曲解了天道！”

似乎并没有过去多久，又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

在袖里乾坤的大神通下，众仙都失去了计算时间的能力。

他们只是无可无不可地在这片不大的太空中游荡，偶尔去看看地球上，那些大劫之后，得以幸存的，包括人类在内的有趣生物。

直到有一天，神州星系边缘那无形的屏障消失无踪，抬眼看时，漫天战舰也荡然无存了。他们才稍稍地感受到了一丝惊讶。

接下来，当初惊鸿一现的天君们也重新现身，并吩咐了一个出乎所有仙预料的要求――善待人类。

而到了这个时候，那些可怜人们，才真正进入了众仙的视野。

苍天之下，满目疮痍的大地上，濒临绝境的人类日渐缓过了劲来。

不再有大片大片惨死于天灾之下的同胞，不再有无止尽地死于病痛的老弱，更不再有强大的妖兽肆虐这大地。似乎对于此时的人类而言，一切灾难都已过去。至少，他们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比天灾、病痛和妖兽更令他们感到担忧。

而事实上，纵然存在远比这些更可怕的东西，他们原也没有机会、也没有那个能力去担心。

那些东西，自然有强大的天神们，去担当。

而人类，唯有祈祷罢了。

恐怕没有哪位仙会预料到，当初被他们给予厚望的那些能够迅速感悟道法的人类，也是背叛他们最彻底的人类。而这些灵智未开，弱小之极，道法感悟迟钝无比的弱者；这些曾经被他们一度忽视的弱者；这些只能在地球上各种天灾中挣扎求存的弱者，却从来将他们当作了神，顶礼膜拜。

自然，那些已经感悟了道法的人类，已经无法让自己的族群产生认同。他们，或许可以被认为是预备的天神吧。而天神与天神之间的战斗，却是这些真正的人类所无法理解的。这却是创造人类的众仙所没有想到的结果。

纵然如此，在下定逃亡宇宙的决心之后，众仙也实在没有太多的同情心促使他们保佑这些饬弱的人类。是以，也没有多少仙，真正将天君们善待人类的叮嘱放在心上。

那一天中，他们已经经历了太多的惊讶，女娲的涅磐，天君的毁诺现身，宇宙联盟的无故撤退。让人费解的变故一件接着一件，震惊到麻木的众仙，实在没有多余的耐心，去关注母星上，那些劫后余生的小小人类。

然而祝融不能。

从那一天起，他就注定再不能做回那过万事都不关心的火神。

或许，在那个古老的星球上，他可以找到心中那排解不去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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