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要走多久？”段誉看了看前方初露鱼肚白的天空，有些疲惫地道：“为什么不能用法术？”

独自在前踯躅而行的阿赖耶，则并为因此脚下有片刻的停顿，他只是有些萧索地挥了挥衣袖，说道：“为了尊敬而已。”

“为了尊敬？”

“是的，为了对生命对文明的尊敬。”阿赖耶默然回过头来，眼神竟变得分外凌厉。

“许多年前，当我还是一个摩罗族战士的时候，我并不明白仙族在坚持什么。我并不明白，为什么有这样一种种族，可以为了保存另一个种族而竟然不在乎自己的前途。”阿赖耶静静地说出这番话来。并不等段誉有什么反应，便又径直往前行去。

这是一条狭长而巨大的山谷，从高空望下去，悠长的峡道仿佛一条游龙，龙尾一直延伸向无止尽的远方，而龙头方向，则深深掩埋于浓浓的晨雾之中，让人不自禁生出神秘感来。

静静的山谷中，只有段誉和阿赖耶二人偶有重合的步调声回荡着，如此空旷、寂静。

又不知走了多久，在前的阿赖耶忽然停了下来。段誉三两步赶上前去，于他并肩而立：“是到了吗？”

看着段誉略显疑惑的神情，阿赖耶微微一笑，伸手往着前方的地面一指。

顺着阿赖耶指引的方向看去，段誉顿时间目瞪口呆。

白井户是斯莫尔王国边塞重镇偃月镇的边防大将。能在一百二十岁上便坐上这样一个重要的位置，对于其他斯莫尔人来说，绝对是件不可思议的大好事情。而发生在白井户身上，却绝对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幸事。

作为六代世袭大贵族家庭的一员，白井户绝不应该出现在边防之地。危险的战乱从来是贵族们避之不及的东西。真正有权势，而又珍惜自己生命的贵族，绝不会去触碰这样危险的地方，这样危险的官职。

然而，白井户却是高级贵族中的异类。边防大将，这让无数贵族避而远之的职位，却是他费尽心机才从自己家长手里争取到的成年奖赏。这一度让他的朋友亲人百思不得其解，唯有愕然相对。

寂静的办公室里，手捧时下最受追捧的大诗人夏目漱石的诗集，深陷在柔软的沙发垫中的白井户，正沉醉在大诗人高超娴熟的诗艺技巧当中，精神乃至身体都感到无比地惬意。

这便是他白井户选择的生活。

偃月作为扶桑世界的边缘，根本就不可能受到战乱的危险。而作为这里的军事指挥，则根本就永远等不到战争来临的一天！想到这里，白井户不禁在嘴角挂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京都里那些不学无术的大贵族们，又有几个会知道，又有几个会想知道，这其中深埋的奥秘？而白井户的笑意，在这样放肆的臆想中，更加深了。

日上东山，而这是白井户最讨厌的时刻，通常那也是早茶结束的时刻。这意味着又会有无数愚蠢而烦人的家伙，会像狗遇到骨头一样，巴巴地找来他的办公室。而他也再不能如此惬意地欣赏夏目漱石优美的诗集。

他有些慵懒地伸展了一下匀称的身躯，依依不舍地从柔软的坐垫中站起。这是工作前必须的步骤，不然这一天的精神，都将会沉浸在这样一种一半是睡眠一半是清醒的状态之中。

然而，他一个懒腰还没伸完，当他的眼光无意中扫过窗外时，他整个人都如木雕泥塑一般，再也动不了分毫。

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向外望去，视角可以完全越过高高的城墙，投向城外辽阔的平原地带。

以往日往时的这个角度，白井户通常可以欣赏到让人无比心旷神怡的平原景观，很难得的景观。

然而，今天无意中让他欣赏到的景观，则委实太难得了一点。

此刻，往时通常是一望无涯的视野当中，竟被两座山一样伟岸的巨大人影占满！而这意外的邂逅，则让白井户本就并不怎么发达的神经彻底陷入短路当中，完全无法对身体再做出任何反应。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震惊当中的白井户被楼下震耳欲聋的惨叫声惊醒，一片空白的大脑终于恢复了思考的能力。下一刻，贵族精英教育给他留下的深刻素养，让他立刻想到了自己身上的责任。

苦笑着将自己打扮得尽量体面，他颤颤巍巍地一路走出办公室走下塔楼走上城墙。面对城外依然一动不动的两位巨人，白井户只希望在被踏成肉泥的过程中，不会有任何痛苦。而那显然是不太可能的。

“尊敬而崇高的巨灵神啊，请问您光临我斯莫尔小邦有何指教？”白井户竭力让自己保持镇静，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没有颤抖，有没有影响国体。

不理一旁仍在惊讶当中的段誉，阿赖耶应声缓缓俯下身去，巨大的头颅紧紧靠在城墙上，以尽量微小的声音回答道：“斯莫尔人，我们来自圣域，我们是天人的使者，没有恶意，请你们不要慌张，我们遵照神旨而来，只想要了解你们的文明。”

转头望向阿赖耶，段誉传音道：“这就是属于你的世界？”

“是的。”骄傲地看着段誉，阿赖耶欣慰地道：“斯莫尔人是我创造的种族，当这个种族来到人间的时候，当我一步步带着他们走向文明的时候，我终于能够体会仙族当年的心情。”说到这里，阿赖耶的神情竟无由地变得黯然起来。

段誉再次将目光投向脚下那群正狼奔逐突地四乱逃散的小小人类。小如玩具的城池，小如蚂蚁的人体，让段誉一时间犹如到了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然而这竟真真是另一个世界，一个只属于阿赖耶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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