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皇军,皇协军,特工队各负责一段,严令不准出现死角,凡是共产党活动的区域,必须实行治安化,命赵奎当主任,总理抗属加税一事。这个差事于得水不会干,石冠中不屑于干,袁国平不愿干。小野真是算得上是人尽其才,赵奎确实是最佳人选。出身衙门世家的他,对主子的忠诚从来不打折扣,狠毒,贪婪是天性,只要有利,有钱,有女人,他就会竭尽全力,干尽天下无耻之事,因为在他的脑海中,从来没有无耻二字。他上任后,对运河支队最主要的活动区域,进行了地毯似的梳理,然后拉出了抗属名单,分出一,二,三批进行处理。他的目的首先是榨干抗属兜里的每一分钱,让自己兜里满满的,李家窑的部分人就在这个名单中。他并非不知道李家窑难缠,开始也怕出师不利,准备先把它往后放。但是他手下的二鬼之一,米不梁愿挑这个头,用他的话说,制服了李家窑,别的村子全会老实。既然有人愿意干,他何乐而不为?所以他就把那个地区的收税任务交给了米不梁。这个米不梁何许人也?他在赵奎手下和麻洪并称阴阳二鬼,是个头顶长疮,脚底流脓坏透的家伙,原本就是二流子出身,吃喝嫖赌抽样样占全,后来进了公安局,当了警察。好人到这种地方都得学坏,何况他这种人,那只能变得更坏。小鬼子占领西河后,他一直在赵奎手下干,因为麻洪总是压在他的头上,他从心里不服气,老是想找机会露露脸,给赵奎和皇军看看。这一次治安队负责西河地区的抗属收税,他觉得机会来了。哪他为什么选择李家窑?他不知道这里的活儿不好干?知道,他是没办法,好干的活儿轮不到他,油水大的地方也轮不到他,他的头上有个麻洪。在治安队谁都知道,麻洪是赵奎的第一红人,肥缺一向是他的。其实这都是他自己造成的。本来他和麻洪在赵奎眼里的地位差不多,可是这小子心特黑,弄到钱只会往自己兜里揣,手下的弟兄们分不到,发发牢骚也就罢了,连他的顶头上司赵奎都分不到好处,那不是找病啊!一来二去,赵奎就知道了,能对他满意?赵奎有了心病,自然不会给他好果子吃,他受冷落也就顺理成章了。在他负责的这一地区,拿不下李家窑,别的村子肯定会跟着学,所以他提出,首先解决李家窑。这不,吃完早饭他就带着人来了,哪知道,他进村刚按名单把人抓到手,村里人就全部出动了,把他和借来的几个皇协军围住了。
米不梁还真没见过这种阵势,脸色都变了,但是他必须挺着,如果他打了退堂鼓,这就不是丢脸的事,赵奎会把他骂个狗血淋头,从此在治安队里他算完了,别说压过麻洪,就是现在这个小队长也不一定干的成。他强作镇定,让人从村公所里拿出张椅子,站在了上面,声色俱厉的吼叫起来。
“你们想干什么?知不知道这是聚众闹事?妨碍皇军办公事?是要杀头的。”
“凭什么抓人,把人放了。”人群里有人喊。
米不梁伸头看看,想从黑压压的人群里找出说话的人,但是他立刻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乡亲们,我们是在执行公务,妨碍公务是犯法的。”
“随便抓人才犯法,把人放了。”抗议声从人群里飞出来。
“谁说的,站出来?”米不梁本来就尖嘴猴腮,这一挺着脖子叫,青筋都绷了出来。“你们知道我身后是什么人吗?是匪属,是皇军要抓的要犯,包庇匪属,和他们同罪。”
“请问阁下,他们本人犯法没有?”一个穿长衫,面貌清癯的老人走了出来,他是村里请来教书的吴先生,生平最爱讲《水浒》,很有些仙风道骨,喜欢讲侠义。
“他们抗税不交就是犯法。”米不梁见有人走出来为抗属说话,刚想喊抓起来,一见是穿长衫的,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因为小野有明令:对有知识的人要客气。
“这李家窑的所有村民都是皇军治下的子民,一样的百姓,两样的税,从古到今谁听说过?”
“没听说过,不能交。”大伙一块喊了起来。
“这我不管,我只管抓人,有理你们找皇军去说。”
“那你叫皇军来抓人好了。”吴先生说。
“老家伙,你是什么东西,敢命令皇军,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米不梁气势汹汹的走了下来,伸手就要抓人。
旁边一条胳膊闪电似的伸了过来,像斜弋的山峰,当住了他的去路。“你敢碰吴先生一下,我挖出你的眼珠子。”
米不梁仰头看了一下来人,不由倒抽一口凉气,眼前这人比他高了一个头,脸色黑红,身体强壮的像铁塔,伸出的胳膊像棵小树,简直就是二郎神转世,不由得退后一步,他真怕对方伸出手来,像抓小鸡似的把他抓起来,那可就丢尽了脸。“你……你想干什么?”
来人见他退了回去,也不说话,自己也退了回去,站在吴先生身后,仿佛是他的保镖。
米不梁傻眼了,进又不能进,退又不能退,这戏怎么唱下去。两眼看着吴先生,牙恨得直痒痒,心想:不是他挑头,没人敢站出来,也许在他的淫威下,村民就怕了,不把这个老头制服,今天走出去很难。他眼珠一转,又靠近几步。“我看你是有墨水的,满会讲道理,不如跟我到皇军那儿去讲,这样我对皇军也有个交代,如何?”
“我是一介草民,见不得当官的,没这个必要。”吴先生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厌恶的弹了下身上的灰。“这些人都是规规矩矩的百姓,没做过犯法的事。即使他们的家人干了什么,和他们也没关系。株连九族那是封建王朝的事,现在是民国。”略微停了片刻,吴先生又说。
吴先生的话不软不硬,把米不梁呛的几乎窒息,米不梁的手不知不觉伸向了腰间的枪,可是他的目光接触到吴先生身后那个人,又把手放了下来,这就叫鬼怕恶人。他把头转向了站在一边的村长何振梁,总算找到了发泄的对象,脸色酸酸的说:“何村长,你看热闹啊,屁也不放一个。”
何振梁肩膀耸耸,讥诮地说:“有你米大队长出面,天下哪有摆不平的事,还用得着我何某?”
“你是真不管了?”米不梁有些恼羞成怒的问。
“我要是有这个本事,米队长进村,早就会通知我一声了,没那金刚转,我也不揽这瓷器活,一切听凭米队长做主。”何振梁连讥带讽的说,眼睛看都不看他一眼。
米不梁听着这话,气得直翻白眼,却又一句话说不出。的确他是悄悄进村的,招呼也没打就按名单抓人了,可是他有苦说不出。他敢打招呼吗?村子里就没人和皇军一条心的,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如果打了招呼,就会连个人影子也抓不到,这些狡猾的农民,编起瞎话来,比真的还像,会弄的你苦笑不得。事是这码事,却是他的理亏,他毕竟隔着锅台上炕了。他狠狠的瞪了何振梁一眼,转过身去,知道指望他解围是不可能的,一切还得靠自己。事情既然到了这一步,只有瞎子闹眼――豁出来了。
“你们听着,我抓这些人,是奉大日本皇军之命,谁要是阻拦,就是违抗皇军的命令,格杀勿论。弟兄们,把枪准备好,走人。”说完,他故意挺起了胸膛。
“好啊,那你们就向我开枪吧?”吴先生等他的话音一落地,就向前迈了一大步,清瘦的身影像泰山一样坚实。
米不梁气坏了,鼻子都拧个了,又是这个老东西,今天不把他制服了,想带走人,简直是白日做梦。他狞笑的掏出手枪,对准了吴先生。“老不死的,你是成心跟我过不去,你以为我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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