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这么缺水？都是黑死神干的！」

锐利的声音在轩的左后方响起，让他不得不跟着餐馆内其他人一起竖起耳朵去听。他知道，跟狗一样蹲在主人腿边的黑死神，应该也听得到那句话。

包含雅贝尔城的偌大雅贝尔王国，饮用的水向来是不缺乏，但今年却逐渐出现问题。说话的人滔滔不绝的说着，在前一年秋天，黑死神意图洗劫十二冰宫的珍宝，打伤了至尊无上的精灵王，才使冰宫消失。而消失的冰宫位在雅贝尔王国最重要的水源地上，融化的雪水流下山成为取之不尽的雅贝尔河。

「要不是黑死神丧尽天良，现在才不用付那么高的水钱呢！」语毕，有人不以为然的质疑那人是哪听来的，但多数人仍异口同声的附和着。

轩不在乎躲在桌巾下的黑死神听了会有什么感想，也不深究水钱的事，他在乎的是另一个严重的问题。在国丧期间把所有灾祸推到黑死神身上是再自然不过的事，问题是，黑死神去过十二冰宫的事竟从一个出入中下流餐馆的人口中传出，这代表雅贝尔最机密的任何一件事，也都可能外泄。

轩侧着头像个呆头的剑士，像其他好奇的民众一样，多看那个人几眼，并仔细听他们那群人的对话，很快就查清楚泄密的源头。纵使餐馆的人多多少少对说话浮夸的人抱着怀疑，但那人是真正知道内情，并会随时随地散布他所听闻的机密。

「那个人真是自找死路啊，你说对吗？」轩轻声说着，丢一块吃剩的肉到桌下，并在黑死神身上抹乾净油腻的手。

几个人挤个拥挤的桌椅，来到餐馆角落，惊呼：「真的是你，傻大头......不，飞箭家的爵爷！」

轩一回头就见到阿丁跛着脚走来，旁边还有当初傻瓜剑士团的朋友，轩招呼他们坐下后，感觉到黑死神整个人贴到他的腿上，似乎不想被发现。

当然，别说是堂堂一个黑死神，傻瓜团长也不该像狗一样躲在桌子下啃肉骨头！这样的想法让轩脸上的笑容更加亲切。

但阿丁及其他人脸上却多一些不安，看到轩胸前闪亮的家麾，他们更像粗的剑士一样，连话都说不好。轩便主动问他们近来过得如何，现在是要做什么。

「我、们们啊...想去老大的庙看看，听说老大在城里有座庙呢。」担心惹来麻烦，平时大嗓门的阿丁说的特别小声，让轩不禁感到可笑，老大的庙，谁知道他们是在说黑死神呢，有什么好畏畏缩缩的？

轩很喜欢剑士团朋友看自己的眼神，便以无比亲切的态度提议大伙一块去看看，当他自桌边起身时，若有似无的说：「要跟好，但别被发现。」

傻瓜剑士团的剑士用崇敬的态度跟随着来到废弃的神庙，原本是妓女与嫖客的守护神，现在却一变成为带来性病私生子的瘟神，傻瓜剑士未踏进小庙就闻到使人作呕的恶臭，纷纷捏住鼻子。

「老大是那么爱乾净的人...他的庙竟然脏成这样，我们打扫一下吧。」阿丁想到以往纤尘不染的人死后竟沦落如此，不禁红了眼眶，拖着脚找来打扫工具便动起手来。

剑士团的成员纷纷动起手，惟独轩被礼遇，在门边充当把风，等神庙打扫完才进去，跟其他人一同席地而坐。

「看在阿丁是为了帝国受伤的份上，把他的腿治好。」

轩悄声说着，打扫完神庙后他出钱买一堆酒菜，原本只是午餐，但傻瓜剑士团边追忆黑死神在剑士团的生涯，边痛快的乾杯，不知不觉全醉倒不省人事，夜幕也不知何时降临。

「拿去。」轩从怀中掏出皮夹，黑死神接到手后，一声不吭，寸寸秒秒没有担搁，直接取出皮夹内的工具，蹲在阿丁腿边动起手来。

轩一边饮着剩下的酒，一边暗自观察黑死神俐落的缝合手法，阿丁的伤腿很快就处理完全，黑死神照之前阿丁裹在伤腿上的包巾包扎伤口。

趁着夜色，轩把黑死神送回皇宫内的囚禁处。过了几天，阿丁的脚逐渐不跛，惊喜之馀，认定是黑死神的庇佑，剑士团的朋友也觉得不可思议，但不敢张扬开。在阿丁的脚完全如常人时，剑士团的几个朋友才不舍的离开雅贝尔城，去帝国各地继续闯荡。

异样的空虚感在此时充满轩的内心，他清楚感觉自己被剑士团的其他人疏离，这份疏离感和以往不同，在他未继承家族前，只有他会自认高於其他人，现在大家都知道他比傻瓜剑士团其他人更高高在上。虽然大家热络的一起喝酒，开些无聊玩笑，困了就随便靠着别人的背睡觉，但其他人对他说话时，多了几份礼貌，也没人会再叫他跑腿、抢他的酒喝......

即使以前大家怕黑死神怕得要死，也不像对他那么陌生。

轩突然了解到，自己无法回到以往，以往那样跟朋友打打闹闹的日子。大家对他并无多几分敬意，只多了陌生。

隼衮雅陉的将军宅第内，他房间灯火彻夜未灭，无垠侧着身体靠在椅背上，不可思议的看着叔叔。

「我真的遇到他了，他根本没死！」隼衮紧握的拳头指节发白，青筋浮露，带着无比的惊恐怨恨，说：「我感觉得到黑死神就在那个林子内，他所施展魔法产生的波动我了若指掌！」

无垠脸色恢复后，说：「他的确没那么容易死，只是想不到他又会出现。」

「不，问题不在这，我亲眼看到飞箭家的杂种也在那个林子出现，这比黑死神还活着更令人害怕！」

「为什么？飞箭家的不是向来和黑死甚走得很近吗？」

隼衮松开双手，沉重的挑挑灯芯，像是挑清心中的困惑。「自从二十几年前，本家族一举剿灭潋族王国后，便分散在帝国各个地方，继续在各地歼灭残存的潋族党羽。你应该也清楚，这让本家族树立不少敌人。」

「非潋族以外的？」

隼衮重重叹口气，说：「没错。表面上我们是创立不少功业，但却得一家各分西东，被封在恶龙峡谷附近的家人更是无法擅自离开，几乎要一辈子守在那边，除了继承职位的人外，连带去的孩子也是。这比四方神官更严苛，他们至少在继承职责前可以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

「为了帝国和平，这算不了什么。」

「没错，若真的是为了帝国就值得！」隼衮口气一转，忿忿不平的说：「但这阵子发生的事，却摆明了是有人跟雅陉家过不去！」

无垠不再开口，隼衮口气中明显带有怒意：「黑死神在帝国每存在一天，雅陉家就要承受一天更胜一天的屈辱，我有好几次机会可以除掉他，但却每每被插手阻挠！甚至让他诈死又出现在众人面前，无疑是给我们一次比一次更重的巴掌，一次一次践踏雅陉家的尊严！」

隼衮站了起来，慷慨激昂的说：「之前灰衣总队长有暗示过，但我当时并不清楚他所指的是什么，现在我很清楚，这一切都是为了打垮雅陉家的阴谋！一步一步，让雅陉一家离散分属各地，再让黑死神出现，使得我们家族的威信备受质疑，现在......死在黑死神手中的亲人不知凡几，更是把雅陉家的地位推入无尽深渊！好龌龊的混蛋，好邪恶的心思！」

无垠挑挑眉，问：「有谁会这样恨雅陉家？还有能力安排这种事？」

「就是笛；雅贝尔！那恶贼怕我们把他的丑事张扬──」隼衮吼到一半倏地闭嘴，豆大的汗珠自苍白的脸颊淌下。

「哦？是现任主神官啊！」无垠双眼顿时发出一抹寒光，沉吟半晌，问：「他是又做了什么怕人知道的事？为什么不再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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