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红橙橙到能挤出来颜料的天际上，染成鲜艳色彩的云彩正缓缓飘浮，橘色河面上，帆边镶着金光，再次撑起帆的客船平稳的驶远。

现在的状况比被丢在高速公路中间更惨，站在及腰高的草丛，少年目送客船消失在粼粼的光芒中，不自觉用嫌恶的眼神看着杰亚修斯。

「也许这样也好，不用跟其他人打交道。」杰亚修斯帅气的翻身上马，过一会才注意到少年，问：「怎么不上马？」

「没有轮胎，油门跟刹车的马我不会骑。你们都是骑动物当交通工具吗？真够落后又麻烦！我家有用齿轮的马跟跑很快的金属马，有事没事还能坐在天空飞的大船四处玩，它们既不须要喂饲料也不会随地拉屎，更重要的是它们都好管理，完全不会咬人。」

杰亚修斯耐着性子听完话，说：「喜欢哪一匹，我帮你上去。」

「我要不拉屎、好控制的马。」杰亚修斯一眼就看出少年畏惧这些四蹄坐骑，便翻下黑马，一把将人给丢上去。少年一被扔到马鞍上便开始哇哇大叫：「它没有安全带，我一定会摔下去的！它还会咬我，把屎拉到我头上！」

「只要乖乖骑在背上，没哪一匹马咬得到你，更不可能把屎拉到你头上。」杰亚修斯说话完全不掩饰轻蔑的口气，翻身坐到少年后面，拉起缰绳。但马才走了一步，少年就颠的哇哇大叫，眼泪吓的快喷出来，杰亚修斯只好坐到前面，让少年可以抱住他的腰。

黑马迈开大步，少年吓得心脏要跳出喉咙，尖叫着抓住杰亚修斯的胸口，杰亚修斯突然低哼，呛啷一声自他的右腕弹出一根长针。

「放手！」伤口痛得全身发抖，杰亚修斯恶狠狠斜睨少年一眼，少年当场被瞪的全身发寒。

「只准抱腰，其他地方不准碰！不然你去跟亚利一起。」少年听了一惊，回头看一眼亚利后，乖乖把手放开，环紧杰亚修斯的腰。

惊吓之馀，少年仍看出行进的方向是跟在客船后面，忍不住发问：「要带我去哪？不是要回皇宫吗？」

「什么！」杰亚修斯吃惊的问：「你也不知道我们要去哪？」

「我怎么会知道啊！是你硬拉我出皇宫的！」少年抓住这一点，高声说：「停下来，让我下去！我要回皇宫，立刻放我下去！」

杰亚修斯沉吟一会后，跟少年一起下马，看着逐渐变暗的天空，说：「先在这过个夜，明天一早就知道了！」

「你去吃屎啦！明天？我现在就要回家。」少年一肚子火，忍不住骂：「都是你！要不是你，我们现在还舒舒服服的坐船上！不，我应该还在皇宫过着相当高级的生活。你这么蠢，根本也不知道我是谁对不对？」

一脸头很痛的表情，杰亚修斯沉声说：「我的确不知道你是谁，我想也许你也不知道你是谁。我想在你搞清楚你是谁前，最好是让全诺利亚的人也都不知道你是谁。」

「你这白痴在胡说什么！我当然知道我是谁，我是正义的使者蜻蜓侠！」

「嗯、嗯、嗯，你伟大。」胸口的伤还在痛，杰亚修斯一脸阴沉的说：「吃完晚餐就睡觉。」说完便转过身在周围画了一个范围，少年乾站在一旁看着杂草不知用什么方法给处理得乾乾净净，崎岖不平的岩石地铺了一层薄毯后，就变得像沙滩般的平坦而软滑。

少年见杰亚修斯一拳把石头打得稀巴烂，一旁的亚利似乎正用崇拜的眼神望着。心想这边的石头脆弱成这样，一肚子火的自己也许可以敲石头出出气，就在不远处找一个看起来够大的石堆一拳打下去。

没错，有够软的！毫无困难的一拳就打得穿，只是，旁边叁人竟用目瞪口呆的表情看他。没多久就发觉不对劲，这石头怎么软软的、湿湿的、还有点臭臭的……

杰亚修斯吃惊的喃语：「好巨大的……野牛粪！」

粪！少年尖叫一声抽回手，对着肇事的臭屁蛋吼：「你什么意思？竟然要我站在粪堆旁边？」

杰亚修斯硬忍着笑，一边按着才刚止住血的胸口，一边朝蜻蜓走，说：「我帮你把手弄乾净。谕告在地水精灵，水来！」戴着白手套的手指一弹，指尖便凭空出现一小团水花，少年怀疑的问：「你用手指撒尿？」

虽然胸口痛得要死，杰亚修斯还是忍不住大笑起来，让少年气呼呼得抗议：「你的尿别喷到我身上啦！」一句话反而害杰亚修斯笑得直不起腰。

吃过晚餐的乾面块后，夜风出奇的寒冷，杰亚修斯指着远方模糊的山说：「冬季才刚结束，那边还有雪呢，小心别着凉。」少年从亚利手中接过不知原本收在哪的毯子，包一包便躺到薄毯中央。

户外的气温随着星光的益加明亮而下降快速，他猜测毯子上该不会早结冰了，冷得牙齿都要咯咯作响。

好冰好冷！在这种鬼地方根本睡不着，坐船虽然会摇也比这里好多了，全身包在毯子下，他拼命搓动手脚，越想越难过。

黑暗中一股温暖蓦地流入毯内，少年万分欢迎的抱了上去，把冰冷的手脚攀在上面取暖。让人舒服至极的温热加上软而有弹性的触感，趴上去就舍不得离开。

他的呼吸顿时停止。因为，他发觉自己的头正倚在两座软软的小山峰间！

一想到那大概、可能、也许、万一是什么，万分紧张的少年不禁静静爬出毯外。

凉爽的夜风让脑袋清楚点，藉着天上微弱的光，少年忍不住好奇向四周张望，悄悄往旁边的林子走去。

这片林子被漆黑所包围，深处更是浓得化不开的黑，在稀薄的月光下，不觉让人自心底打起寒颤。

风哀怨地穿过林梢，夜风中鸟啼声自模糊而清楚，自低沉进而高亢，由远而近。少年好奇的抬起头，想看看夜里有什么样的鸟。

响亮的嘎嘎声，一支巨大的双头夜枭飞扑过来，光是身驱就足足比中型狗大上一号，少年反应不及，被狠狠抓下半支袖子，整个人跟着摔倒在地。

少年趁夜枭盘旋着往上飞高时，拼命爬起来往回跑。在他的喘气声中，巨大翅膀拍击声清晰可闻，黯淡的夜光下，他见到自己脚下的影子，逐渐被一个庞大的阴影所覆盖。他呻吟一声加快脚步，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跑，眼看双头夜枭的影子就要完全吞噬他。

蓦地，夜枭惊啼了一声，吃力的鼓动双翅往上冲起，被自己脚绊住的少年重重摔到地上，当场痛得溅出泪水，一颗沾着羽毛的小石子啪地落到他面前。

「你不应该一人离开营地！」

少年忍痛爬起身后，见到树稍间隐隐浮着一个黑色的人影，双手抱胸的气质似曾相识，但逆光的身影使大半的脸孔都在黑暗中，像是蒙住半张面孔。但还来不及看清楚，黑色人影已经消失。

离开毯子才几分钟就遇到了这种事，也顾不得冷不冷，他拖着脚爬回冰冷的毯子，不安地睡一个很不舒服的觉。

如果待在船上过夜，起码可以有理由推掉虫面叁餐，幸好出来后吃的是乾瘪的面饼，而不是湿滑的汤面，但边吃他还是边想骂，骂那个害他不幸的罪◇祸首。

少年狠狠踢营地附近的石头，那个家伙似乎是趁天黑溜掉的样子，大半天不见人影。因为怕又被怪鸟追着跑，所以他不觉便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心中一边也嘀咕着，为什么会选在这种恐怖地方过夜。连在踢的石头都会黏在脚尖上！

该不会是又踢到什么东西的粪吧？少年几乎要叫出来，但旋即发生让他非叫不可的事，一群大小石头正咕咚咕咚的朝他滚来，吓得他拔腿就跑。

「抓到了抓到了！」细碎的欢呼声包围着他，让他惊慌得不知如何是好，没多久就感觉到他正被整片石子给带着跑，就像下雨天时踩进泥泞地，一股力量就吸住他的脚不停前进。

大大小小的石头围成一团，像是欢呼、跳舞，但在少年眼中只是一堆滚来滚去的石头，不远处的亚利尖叫一声，拉了莱恩朝他跑来，但另一堆石头不断绊住他们两人，双方距离越来越远。

石头们抬着已经吓得腿软，瘫成一团的少年顺着运河道边缘移动，少年不知它们跑了多远，只觉得一路颠簸，滚动路线弯弯曲曲，害他头晕想吐。到了一个石堆后面，石头们才突然放下他。

一颗石头对着他猛瞧好一会后，对旁边的同伴说：「这家伙是真的吗？看起来好像普通傻瓜嘛！」旁边的石头也仔细的在少年周围滚了一圈，说：「雅贝尔的救世主个头会这么小吗？」「长的真是蠢相啊！」「对嘛，也才两支手啊！」

人不两支手要不然是要几支啊？被一堆石头这样批评，少年真是五味杂陈，没好气的问：「抓我做什么啦！」

「喂，你是雅贝尔救世主吗？」一颗石头毫不客气的问。

「对啦！就是我，我就是！」少年本想威胁说雅贝尔人知道的话会怎样报复，但石头们马上起了一场严重的骚动。

「上当啦！上当啦！是假的！」全部的石头激烈地滚动弹跳，尖声叫骂：「说谎族说谎！说谎！可恶的人类！」

突然一道黑影奔到眼前，长嘶数声让原本包围的石头吓得四散。

少年还一头雾水时，亚利和莱恩已经赶到了，所有会动会说话的石头，像被潮水带走般的一去不回。

莱恩就别说了，一看就是很迟钝的样子，不会有人指望他来救人；而亚利――在他面前出丑本身已经够难堪，够丢脸了，更不希望要亚利来救。结果最后竟然是被一匹马给救了！

少年一肚子火全怪到那穿黑衣，长得一副惹人厌模样的家伙头上。

「说啥要保护我，有危险时都没见过他出现！那个穿黑衣服的去哪啦？」

「他回皇宫去了。」亚利才说完，少年就叫起来：「臭瘪叁！竟然把我们丢在这种烂地方，我要回家！他该不会连钱都带走了吧？」

亚利连忙安抚说：「应该很快就回来的，昨晚就出发，现在也差不多该回到这。」

昨天穿黑衣的家伙好像有说过，今天一早就会知道什么，然后那家伙就趁夜逃走，丢下他们可怜兮兮的留在这鸟不生蛋的烂地方。已经有好几艘船从运河经过，只要是朝皇宫的船，他就不禁带着羡慕及怨恨的眼神瞪着，巴不得自己可以上去。

无聊到极点后，少年开始追问黑衣人的事，亚利便在等待的时间，说说他所知道的事迹。

「约半年多前，黑死神找上一个富商对赌，在一天之内，竟然赌光了对方家产，妻子、奴隶，甚至连刚周岁的女儿都被他赢走。而黑死神从头到尾的赌注都同一样，就是一把神秘短刀，对方因为多看一眼，惹恼了黑死神，最后才赌到一文不名。他们把所有知道的赌法都赌过，射箭、猜硬币、猜拳、赌马，甚至连富商家仆当天的内裤颜色都拿来赌。从早上赌到太阳下山，黑死神竟让对方倾家荡产，都还不放过对方！」

「什么！」少年大吃一惊，不禁叫出声来。

亚利看他一眼后，继续说：「最后一个赌就是他跑给人家追。追到了，刀跟其他东西就还给富商；追不到，他就赢得了一切。想不到他最后一跳就翻上皇宫最高的墙，没人敢跳到宫墙上，对方自然追不上。」

「太过份了！」少年义愤填膺的想，为什么自己会被这种人给带出皇宫啊！

当杰亚修斯一出现在他面前，少年带着怨气说：「你还知道回来啊？」杰亚修斯一脸凝重的看着他，问：「吃过午餐了吗？」

「有吃没吃关你什么事？」

「声音这么大表示吃饱了，既然饱了就出发吧。」杰亚修斯俐落的翻上黑马，一把将少年给拉到马鞍上，就这样直接出发。

「你搞什么鬼，亚利还没跟上！」少年气得狠狠拍打杰亚修斯的胸口，让杰亚修斯险些摔落马背。

「不是叫你不准碰我的伤――胸口吗？再乱来就用绳子绑在后面拖着跑。」杰亚修斯怕少年又乱动，便让马慢下来，直到亚利和莱恩都跟上了才加快速度。

跑了相当距离后，少年突然发现他们行进的方向有点不对，原本是顺着运河道，追着客船走，现在却呈九十度大转弯，越过运河上的便桥后就离运河越来越远。忍不住问：「到底是要去哪啊？」

「我有任务要去邦族的旧王城，要收发宣誓证明。」

「那关我屁事，为什么我要跟着你？」少年不禁想抱怨几句。

「因为，两件事一块办不是很方便吗？看那边，四周所有的田种的就是瀚然帝国的主食，叁年生草本，收成时用针挑出果实，会在上面留下明显的洞。那边的树是多年生，是主要酱汁的材料。果实成熟后，跟叶子一起磨碎，加进油跟盐，然后……」杰亚修斯沿途不断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听得少年昏昏欲睡，好像是在坐游览车，听导游介绍景点一样无聊。

穿过运河上的木桥后，一行人由杰亚修斯带上穿越郊野的捷径，并不停加快前进速度，总算在天黑前赶到城镇。

在城镇区的低矮建筑旁，少年敬畏的看着远方的高塔，那笔直的尖端拔地而起矗立在杂草遍野之上，像是贯穿大地的尖锥。

向村外岗哨通报后，几个红发男子恭敬的向他们行礼致意，领着人自村镇旁没有城墙的城门，登上一级级小平台般的低矮石级，在中途包括黑马的四匹马被带往另一条路，走了没多久少年好奇回头看，发现那条路通到一个有小木棚的谷地，已经有不少马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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