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满以为那位盘古的后裔就是鬼斗士张天武本人，没想到居然是才刚满十岁的钱中国！

三家村被悲哀笼罩着。威严了半辈子的父亲把钱中国紧紧抱在怀里，在月夜里穿梭，他走到村东的山坡，遥指着山顶，说：“儿子，山上有棵大荔枝树，每年这个时候，荔枝树上结满了又大又红的荔枝，皮儿薄薄的，指甲轻轻碰一下，汁水就会像泉水一样汩汩流出来，十年了，可惜我没有带你去看看……”

钱中国怯怯地安慰父亲：“爹，那棵大荔枝树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说的一点儿也不错，那是我吃过的最甜的荔枝。”

“哦，那就好。”钱中国感觉得到，父亲的声音难掩愧意。

父亲又带着钱中国到村西杂木横生的溪沟旁。“儿啊，爹小时候能做一手好扣子，每年这个时候，地表的水逐渐枯竭，用手指挖空厚厚的枯叶，清水就会从松软的泥里渗出来，然后找来比十指略，弹性较好的灌木枝条，一头插进石缝间的泥沙里，一头把荨麻皮搓成的细绳系在呈45度角的树杈上，然后在细绳上打个活结，再拿一根木棍卡住树杈，这样扣子就做好了。

于是，我就爬在我爹的背上，爷儿俩远远地躲在石头或樟树背后，等鸟儿来喝水，那时鸟儿很多的，雉鸡、黄鹂、翠鸟……应有尽有。如果运气好，每隔几分钟就能捉到一只。

于是在这个季节，每天我几乎都能凯旋而归——骑在父亲的肩上，手心攥着一把细线，迎着细线极目望去，各色鸟儿就像密密麻麻的战斗机在村庄的上空飞行、轰鸣……儿啊，都十年了，就让爹给你做个扣子。”

父亲很坚决，坚决得钱中国不敢说他曾经逃学捉过鸟，也无师自通做得一手好扣子。

父亲左找右找，始终找不到一根令他满意的藤条，他一边手忙脚乱，一边呐呐自语：“这根太细，这根太短，这根太硬……”

钱中国硬起头皮说：“爹，不用找了，你还要赶路呢。”

父亲说：“儿啊，天亮之前爹一定要给你做个扣子。”

钱中国发现父亲指间溢出来的鲜血顺着藤条一滴一滴坠入水里。

钱中国：“爹，你的手出血了，我们走吧……”

父亲：“儿子，快好了。”

天就要亮了，没时间找荨麻，更没有时间搓麻绳，中秋的寒夜里，父亲脱掉鞋，解下鞋带，哆嗦着说：“儿子，爹给你个世界上最结实的扣子，专门捉大鸟的扣子。”

“老钱叔，喂，中国，你们在哪里？”

是村里人在找他们。钱中国知道诀别的时刻终于到来，天一亮，他将永远失去父亲，失去故土，眼睁睁望乡亲们背进离乡却无能为力。

一向粗暴得像头野牛的父亲可怜巴巴地对鬼斗士张天武说：“让我把这个扣子做完吧，求你了。”

鬼斗士张天武摇头说：“没时间了，你们把他拉走！”

“扣子，我的扣子还没做完——儿啊，爹对不起你——”父亲被强行拽走，母亲去逝也没流过一滴眼泪的父亲伤心地哭着，就像个孩子。

钱中国跪在地上，拉着父亲的手说：“爹，你就当没我这个儿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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