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雾蒙蒙的早晨,或是午后阳光在水面上跳动时,她经常试图想象雷纳多在哪里,在做什么。情人湖边已是满眼的绿,叫人心动的绿,还有醉人的花香。挥手间,都是荡漾的生机。
巴黎,这个地方,是蕾妮不得不回来面对的。这一次,父亲好像真的动了怒气,一通电话将她招回了法国。
她明白,这一次,她真的要和雷纳多分手了。虽然每次她回来的时候,父亲都要把分手这件事情提出来,总要让她注意到自己的身份和在外面的影响,但是,他却从来没有真正给过她压力。
琴房很静,静得连一根头发落地都会砸出响声。这是间华丽但是清冷的房间。在巴黎的这个家里,蕾妮从来都感觉不到温暖。她坐在钢琴前,却发现手指已弹不出任何音符,如同在寒冷的冬天里,被冰冷的雨淋过,痛彻心扉的绝望笼罩着,但是,更多的,却是无奈。
“我想你应该玩够了。你什么时候才跟他分手?罗马方面,婚期很快就到。”老杜邦站在她的身后,用一贯的没有温度的语调说着,仿佛蕾妮只是一件能换取欧元的货物。
“玩?爸爸,您觉得我是在玩?不,不,我爱他,我们不会分开的。”蕾妮望着他,用嘲弄的眼神,然后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你到底当我是什么?你惟一的女儿难道比不过你的一个合并计划?你死了之后,这些东西都是我的。我不想把它们变得更庞大,我只想要我自己的生活!”
她无助地捶着那架昂贵的钢琴,发出雷鸣般的响声。
老杜邦听到女儿说出那样的话顿时血压升高。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想倒出几颗药,却没拿稳,把药全部倒在了地上。他扑到地上摸索着,拾起了几颗,然后拼命地往嘴里放。
“拿杯水来。”蕾妮跑到房间门口大叫。
仆人们慌忙的脚步声乱作一片。
吞下药丸,老杜邦渐渐恢复了元气。感觉自己能够和蕾妮说话了,他不顾护士的劝阻,屏退了仆人,坐在沙发上一边喘着气一边说:“这都是你自己的错。我曾经给过你机会,曾经你可以自己掌管我们的传媒公司,可是你没把握住机会。记得你上大学的时候吗?我曾暗示过你,让你就读管理学院,你却偏偏要和我作对,要学音乐……和我对着干有好处吗?”
蕾妮听到这句话,连忙扑到皮埃尔的脚下,“爸爸,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现在改好吗,我去学商业,我去读mba,爸爸,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想嫁给马西莫……”
“太晚了。”老杜邦轻轻地推开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波蒂切里这小子配不上你,配不上我们杜邦家族的继承人。”
什么叫配得上?什么叫配不上?
她不知道,只是她爱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去爱他。
“爸爸,如果我执意要和雷纳多在一起呢?”她倔强地回答道。
“那么,我会做点什么让他,让你都向我屈服。”
“屈服?”她冷笑着,“爸爸,你知道的,我永远不会。无论你对我们做出什么,我们永远都不会!”
“你以为我会做点什么呢?你应该清楚他生命里最重要的是什么。蕾妮·杜邦,并不是你,对吧?想必你自己也很清楚。他全身心投入的是足球。你想想,如果米兰不要他,其他的俱乐部还敢要吗?一点压力,只要一点点,他就完蛋了。”老杜邦的声音在蕾妮耳边回绕,带着不近人情的冷漠,“你认为我能做到吗?”
他的确能做到的。蕾妮惊讶地看着他,意识到,凭借他的能力和人脉,他可以做成任何他希望的事情。而她,只是他手中任意操纵的一颗棋子。
一切的一切,从意大利求学到米兰的相恋,一直到他的放手,从来都没有超出他的掌控。他不对她的行为过多地干涉,只因为他知道,最终,她无法逃离他的控制。
傀儡,一个纯粹的傀儡娃娃。
愤怒的十指在琴键上砸出贝多芬的《命运》,铿锵的旋律掩饰着她的悲伤和愤恨。
“你自己好好想清楚!”
门被甩上了。蕾妮瘫倒在了钢琴上,发出了巨大的叹息。
一连几天,蕾妮都把自己关在琴房里。
拿起大提琴,拉出的也只是破碎的断章。
“蕾妮,我真幸福,有你在身边。”雷纳多的声音,他的笑脸,他的温柔,他的……眼泪从蕾妮的脸颊滑落。
好想见你。雷纳多,真的好想……蕾妮的内心痛苦地挣扎着,挣扎着。
扔掉提琴,她冲回了房间,脑子里只想着一句话:“我要回米兰,我要回米兰。”
拉开抽屉,护照早已不翼而飞。她惊慌地四处翻着,却一无所获。瘫在床上,忧伤从心底慢慢涌出,吞噬着她仅存的理智。
“啊!”她大叫着。
“蕾妮,婚礼在两个月后举行,在罗马。”杜邦夫人推开门,看到一地的杂物,叫来仆人,“帮小姐收拾一下。”
“蕾妮,你安心做马西莫的新娘吧。他很爱你,会对你很好的。”她抚摩着蕾妮的头发,像从前一样,只要小小的蕾妮一哭,她总会柔柔地劝说。
蕾妮使劲地摇着头,“不,不,不……”除了这个字,她不想说任何话。她不会嫁给罗西尼。为什么,她要用一生的幸福去换取父亲的野心和虚无的事业。除了雷纳多·波蒂切里,她没有爱过其他任何一个人,更不会为了某种利益和别人走进教堂。不会,不会,永远都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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