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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身后的视线以外,是她年过五十的父亲。他守着她们的窝棚和一只棕羊。能不能熬过这个旱季就看那只棕羊能不能每天找到点儿干草,让他喝上一碗奶,以及,他的造化。
左力带着她的家人艰难地跋涉着。她们今天早晨在一个只有泥浆的小河沟边找到了几块沙薯茎,虽然十万分不情愿,但左力不得不分给那个奴隶几口。她的另一个奴隶十几天前已经死了,如果这个也死了,那么一旦蒙泽来了,她的替死鬼没了,她就得自己去头阵。
日影斜斜地把她们的影子拉的老长,这一家人疲惫地晃着枯瘦的身体,向着天湖岸边走着;在她们的周围,几千同样面色黎黑的族人也象她们一样拉家带口,幽魂般向着如今唯一的水源挪移着。
脚下忽然传来剧烈的震动,这震动比大群蒙泽们奔跑的动静还大,行进中的人们不由吃了一惊。左力回头,就见黑哑哑的一大群自西北兜着圈子向东南方以极高的速度接近着,逆着光线,看不清楚,但左力知道那些不是蒙泽,那是骑在马上的……马贼!?
左力大惊,忙喊:“快带着孩子跑!”
就她们周围这些饿的奄奄一息的族人,要想对付那么多马贼是万不可能的。左力完全是出于做母亲的本能摘下弓箭……但已经来不及了,几息之间那洪流般的马队已经奔到近前,以半圆形包围着这些被饥饿折磨的体力不支的人们,雪亮的弯刀指着她们,张满的弓箭瞄着她们,整齐地呼喝着:“放下武器,缴械不杀!”
戎须人皆惊疑不定,放下武器这些马贼要杀她们,那可只能待人宰割了;可要不放,那张满的弓箭就能把她们射成筛子……
“是,是,是佐罗大首领?”一个三十多岁的戎须女人犹犹豫豫着,抖抖地问。
一匹乌黑的高头大马上,一个身材高大的女人微微一笑:“我是佐罗。你们放下武器,我们会提供你们食物。只要你们听从我们的命令,我们将保证你们的安全。”
如此饥谨时刻,有人给她们提供食物,食物啊,这不是做梦?
这个就是传说中的佐罗马贼团?那女人就是劫掠了她们一半财物和奴隶的佐罗大首领?
众人尚未醒悟,对面一个惊喜交加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急切地说:“是珊娜吗?珊娜,你还活着?阿玉那,阿玉那,我是你姐姐,我是相娜呀。”
左力的奴隶猛抬头,只一眨眼间,她扔了身上的负累,跌跌撞撞着扑向那个马队,嘶哑着哭号:“姐姐,姐姐呀,阿玉死了,阿玉饿死了啊!”
奴隶被饿死在茨夏是最惯常的事,但此刻那奴隶惨烈的嘶嚎着,那瘦如骷髅的脏脸上大滴大滴的眼泪不停滑落着,那秸杆一样的手臂张开着,只一层薄薄的皮肤挂在骨头上,褴褛的衣衫遮不住她的大腿,那同样是如秸杆一样细瘦的,她赤脚踩在灼热的干裂的土地上,一步步泣着血泪,踉跄着走向着那马队。奴隶们纷纷跟着哭泣起来,小孩子也吓的大哭,马上那些见惯了生死,甚至一年前见惯这样的奴隶的士兵也忍不住鼻子发酸。
马上的相娜听得妹妹那一声哭号,差点儿栽下马来,她旁边的士兵一把扶住她,低声说:“听命令。”
相娜压抑着哽咽,用力抹了把脸。她的只有十四岁的小妹妹呀,她就是不想让妹妹们饿死才偷那块面包,可她终究还是饿死了呀。
她努力端坐着,努力瞪大眼睛看着她妹妹,可怎么努力也挡不住泪水,怎么也看不清楚她妹妹的脸。
“相娜出列,先给你妹妹吃点东西,她饿坏了。”蜜提娅的声音天籁一样传到她耳朵里,她忙翻身下马,奔向她的妹妹;珊娜已被长久的饥饿与劳作折磨到极限,今日又是一天只吃到几口沙薯,加上乍然而来的喜悦,再次忆起小妹妹饿死眼前的惨痛,看着姐姐奔来一边眼泪不停,一边露出个笑容,向前栽去;相娜大惊,急扑过去接住她身子,再也压不住呜咽。
“军医,快去看看。”蜜提娅话音刚落,一个军医已下马跑过来,伸手贴了她脖子,低声说:“快别哭了,她是身体太虚弱了,赶紧给她弄点吃的。”说着从背囊中取了个油果壳做成的大碗,又打开干粮袋抓了把炒米粉,旁边另一个军医拿了水囊注了水,用木勺搅拌几下,捏着她下巴给她灌。
“哐当”一声响,一个奴隶扔了身上的重物,跪倒在地,爬向马队;更多的奴隶紧随着跪倒,爬过来;戎须人慢慢聚拢在一起:虽然从前听说佐罗马贼团从不杀人,可那奴隶的姐姐也是马贼啊,她家人死在她们手里了,马贼不会一怒之下杀了她们吧?
三百多奴隶匍匐在她马前,两三千戎须人慢慢聚拢着后退,蜜提娅头疼。
她们距离集合地点尚有一段距离,武力驱赶大概是最省力的办法;可这些人,尤其是这些奴隶,恐怕会死在路上。
大人把征服戎须的计划推迟了三个月就是为了避免茨夏女人过度死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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