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启笑了笑，对付这么一个毛丫头，果然是不需要太长时间。

初二那年，有同班男生跟叶苏表白，她多少有些欢欣雀跃。彼时，已经跟叶启打成一片的苏叶把她人生中第一封情书拿给叶启看了，并说：“多珍贵的东西啊，只可惜我收到的太晚了，人家小学就有情书呢。”

叶启看着那封花了心思的情书，眼神暗了暗。他确实是被收养的，但毕竟也是自小长在富贵家庭中，叶荣又相当疼爱这个儿子，因此难免有些傲性，少爷脾气也是不可避免的。更何况，他善于暗箱操作。

连续半个月，他接送叶苏上学放学。到校门口的时候，有时候会给她系鞋带，有时候会帮她整整领子，有时候会揉揉她的发，有时候会掐掐她稍显婴儿肥的小脸。亲密的小动作从来没有断过。

于是，收到情书并焦急等待后续进展的叶苏同学在半个月后非常灰心丧气的说：“那男生是不是在玩我，怎么都没有动静了呢……”

叶启手里端着《史记》看，头也不抬，不动声色的笑了笑。

那之后，苏叶再没收到过什么情书，这事儿直到现在还是她的伤痛，总觉得自己不迷人，不能吸引小男生的眼光。后来便发展成自暴自弃，也不梳妆打扮了，看不上拉到！直到后来，俩人再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叶启说漏了嘴，从那时起，叶苏就把叶启视为了她情路上的头号障碍，并严密监控。

可说来也怪，打那之后叶苏坚决不让叶启露面了，但还是没有男生追求。

她悔恨的磕着电线杆，这一辈子的情路……就这么毁了。

一直到叶苏初中毕业，叶启高中毕业，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女孩在为他庆祝的时候才想起来关心关心他。

叶启抚额，“真是个白眼狼，都三年了才想起来问我为什么会来杭州。”

叶启15岁（二）

躺在一张床上，苏叶静静的看着叶启，想起他的身世，想起他的遭遇，觉得自己并不是孤单的。人都是这样，苦难的时候找到一个更苦难的，心里就顿时爽了不少。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把你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大家开心一下。

那个时候的叶苏，现在的苏叶，都是这种龌龊且猥琐的想法。

毕业那天，叶启满十八岁，叶苏整十四岁。他带着她喝了点酒，却没有喝太多，一是怕自己的酒量吓着小女孩，二是她还太小，他要护着她。

叶苏说：“跟我说说……额……爸爸的事情吧，还有你的。我想听。”

彼时叶启在叶苏的房间，坐在地板上，透过窗子看外面皎皎的月光，闷热的夏天，月色却是略显清冷，让叶启忍不住回想起自己第一天进叶家的情景。

好像也是这样一个夜，月色照样的有些让人发冷。6岁的他踏进了一个富丽堂皇的别墅，迎接他的是一个女人冷清的面孔，她说：“以后我就是你的妈妈。”

那是叶荣的正房太太，叶家的当家主母，被他叫做妈妈的女人。

她很漂亮，也很有气质，只是性子太冷，让年幼的叶启有些不敢靠近。

渐渐的，叶启在那样不由自主的环境中，体会到了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即便叶荣对他非常好，即便那个叫妈妈的女人表面上看也没有什么不一样，但他就是学会了生存之道。慢慢的，沉着圆滑、世故老道、口蜜腹剑……这些本领叶启信手拈来，几乎成了本性。

也正是因此，他发觉，其实那个女人并不是真心喜欢自己，只不过她不能生育，被迫领养一个孩子罢了。

叶启压根儿没想在叶家得到什么好处，关于什么财产、房子、名誉……叶启看得很淡。本来以为就这么平静的过日子也挺好，虽说“一家三口”有那么一些貌合神离，但毕竟是一个家，不管如何都是一种温暖。但造化弄人，叶家主母在叶启进门一年后，也就是他7岁的时候，怀上了孩子。

于是，叶启在8岁的时候，迎来了一个妹妹，取名叫叶影。

打那以后，当家主母对叶启的态度更是一天不如一天。叶启并不在乎这些，也就没把她的态度太放在心上，直到15岁的一天，叶荣跟叶启说：“孩子，你妈妈病得很厉害，你……先到外面住一阵子好么？”

此刻，叶启才开始关注这个家的动静。

那时，他坐在小叶苏房间的地板上，仰头看着明月，嗓音沉沉的，一字一个音符，生猛的砸在叶苏的心上。他说：“我叫妈妈的那个女人很早就开始怀疑爸爸了，只是一直没有证据，不好发作。生完叶影，她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弱，爸爸用尽全部心思照顾她，也就是那个时候，百密一疏，她发现了你妈妈的存在，于是家无宁日，她像个疯子一样歇斯底里，不分出个你死我活绝不善罢甘休。我曾见过爸爸在她面前自己打自己嘴巴，直到嘴角隐隐渗出血迹，仍是不肯停手……”

“爸爸把苏阿姨保护的太好，直到最后的时刻，她也找不出你母亲的住处，而她的身体状况却每况愈下，因此便将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到了我的身上，就这么，爸爸才把我送到苏阿姨这来，算是逃难。”

最后，他说：“b市的朋友说，她的日子不多了，所以苏苏……我可能……就要走了。”

思绪至此，被厚厚的棉被过得严严实实的苏叶仍是止不住打了个哆嗦。

再往下……

那个女人命大又撑了两年，于是，叶启便又守护了叶苏两年，一直到他20岁，她16岁那一年。

犹记得叶荣再一次出现在杭州的家里，那欲言又止的表情……母亲抱着叶启死活不松手，叶启拍拍苏妈妈的手背，在她耳边轻轻唤了声“妈妈”，换来母亲更加放纵的嚎啕大哭……小叶苏追着他追到了机场，被安检人员硬生生分开……

他们做了5年的兄妹。

5年来，打打闹闹、欢声笑语，一幕一幕……看过老旧电影么？胶片一张一张的放出来，像慢动作一般，缓缓流淌。不仅把那些痛苦拉长了，也把欢笑拉长了。可又有什么用呢？此时此刻，那过往的欢笑，恰恰成了催命的符，一声急急如律令，让站在安检口的叶苏哭都哭不出来。

如今，看着他的睡颜，她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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