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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云朵缓缓地飘进火车站月台上的天空,一列老式的火车如唠叨的老爷爷一面跑入家门一面向懒洋洋地闲坐在月台椅子上的孩子咆哮:”呜──”
力克冷不妨被此震耳的长鸣吓了一跳,猛然从一本厚重的大书里抬起头来,方发现列车已进入月台来了。他随手在书页的角上一折便把书合上,手腕忽然一震,似被轻微的电流袭击一样,耳边呜呜的响起了家中老仆艾吉的声音:
“不要折书角!要爱惜书本!”那是艾吉众多训示中最经常提起的一项,他是个爱书如命又博学的矮小老头,力克从小被受管教,想不到那声音竟会在此时于脑内响起,力克连忙把书角扳回就像真的被艾吉骂了一样。
他左右张望,自己明明己身在家园千里之外,又怎会听见老艾吉的唠叨?
“我真是神经病了!”他拍了拍耳背,又甩了甩刚才感觉被电的手,不觉好笑,”对,艾吉说这书的脾气很臭,看来是此书电我,哈!”
他把这本难懂的古老历史书放回背包,心里抱怨着那作者,”一串长长的句子,用字又古怪,现在根本没有人再用那样的词汇,连音也读不出,怎么可以看得懂?”
挽起手袖擦汗,看着火车在烈日下渐渐停下,月台上的风景却变得活泼,所有人也为到即将展开的旅程而雀跃,力克也一样,毕竟这是他十七年的人生里第一次独自上路的远行,不觉兴奋。
再次挽起手袖,惯性地细看他左手前臂上的一个烙印,一头火狐狸的纹章,牠似乎也在渗汗。这图腾一样的纹章早在力克出生时已存在,他却总是担心火狐狸会突然地消失,即使艾吉说这是没可能的事。
力克十分重视这个火狐狸纹章,这是他家族继承者的标志,他可以继承家族一间名<火狐洞>不知位在何处的古老大屋,其实他是知道的,它就在<魔法之夏>的布兰特地区女神之河左岸的思维亚山城,但是,他根本不知道<魔法之夏>在哪!
除了大屋之外,就是他背包里另一本书古怪的书,书里写满意义不明的句语和一些图画,奇怪的是艾吉竟说这书比庞家大屋更为重要。一本书竟会比一幢祖屋更贵重?
但他绝对信任艾吉,因为艾吉是真正把他抚养成人的人,即使他们是主仆的关系,却有着近似父子的感情。也因此,这次艾吉为他安排此远行任务,他绝无异议或提出半个问题便起行了,纵使他绝对地怀疑能完成此任务的机会率。
他提起行李步进列车,展开往维瓦特城子夜教堂的行程,因为正值假期,火车上挤了不少旅客,力克好不容易才在最后一节列车找到一个厢坐来安置自己六尺半高还顶着一个胖肚子的身体。
火车隆隆的穿越了一个又一个山谷,青翠的山峦与深蓝色的大海在晴朗的天空下如画一样放入眼帘,偶尔经过一座古老的石堡、窗边飘过一个七彩缤纷的热气球都会叫人一头掉进童话的世界,可是,对于从小就欠缺想象力的力克来说,如此光景,最适合的重大事务就是──午睡。
他打了一个呵欠,正要拿背包作枕头之际,一阵淡淡的芳香从车厢另一端传来,那是一种很特别又似曾相识的花香,香气渐渐浓烈,他终于想起来了。
“是丁香。”他的脑袋似叮的一声响了,那是一种他曾经跟艾吉学习过的药用植物。丁香,花体细小,一簇一簇的,有白色有紫色,多为四花瓣,香气微带着苦涩,所以常比拟为哀愁的姑娘,有止痛药的作用。艾吉说在野外受伤,若没带备药物,可以拿这种花作代用品,不单止痛,消肿也有一定的功效。
他像念书一样在脑里复述丁香花的数据,另一方面却在想──这香气真的好叫人熟悉,在哪里遇到过吗?
可是,这么一个车厢何解突然出现丁香的芬芳?而且花香愈来愈浓,彷佛带着麻醉人的感觉,愈飘愈近。他好奇地探头向车厢细看,十多位乘客各自各忙着看风景、谈笑、拍照,全没有丁香花的踪影,也似乎没有人跟他一样嗅到那神秘的花香。他擦了擦鼻子,发觉花香是那么真实地存在于车厢,不禁低声的跟自己说──”没理由,怎么什么也没有?”
“嗨,你在找什么?”一把动听的女声突然在他身边响起,他猛地回过身来,竟然有一个女孩子正端坐在他的对面,还用一双美丽得叫人忘了呼吸的眼睛盯着他。他惊艳得看傻了眼,但他向来都是个稳重的人,正确一点说,是反应迟钝,所以,他的脸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变化,这倒反过来叫女孩有点惊讶了。她最爱勾出男人魂魄的游戏,那滑稽状比任何穿蓬蓬袖的小丑更惹笑,可是这个高大的胖子却木讷得如没有看见她似的,这可真伤害了她美女的尊严。
“没,没什么。”力克嗅到那阵淡淡的丁香芬芳就是来自这位女孩,心想
──原来是丁香味的香水,不知是什么牌子?真怡人的芳香。但这种带着苦涩的香气并不适合眼前的女生,她看上去亮丽如晴空中的太阳啊。
他端坐起来,高大的身形像一座山,一张圆脸慢慢泛红却依然木讷,女孩觉得这座会脸红的山真个可爱。从来她遇见的男生都是花俏的,总是滔滔不绝地说话,而且其中一句必定是──”你的电话号码是什么?”,这男生却只是蠢蠢地坐着,甚至不敢正眼望向她。
“嗨,我对你没恶意的!”她向前靠近力克的脸想测试他的脸红是否跟自己有关,她第一次遇上会脸红的男生,男生不都是脸皮厚如地壳的动物来吗?为何这个胖子会害羞?
她歪着头轻声的说,”你不用怕我啊!”一如她所料,胖子的脸愈来愈红,就连耳朵﹑眼白也充了血,她开始怀疑此人跟自己一样是天生的变色龙,但有趣的是,他似乎只会变红呢!
力克忍不住要正眼的盯着女孩,太漂亮了。怎么她的长发像蜜糖一样吸引?蓝蓝灰灰的眼睛比天空更难测,那青春逼人的小背心就更叫人心跳加速,她歪着头天真地说话,似乎一点不知道自己的美丽有多大的杀伤力。他的眼睛实在没法躲避这样美丽的攻击,可是,她说的也太不象话了,”怕?”
“你说什么?我怎么会怕?一个女生可以对我怎么样?”他装出豪迈的笑声,听起来却连他自己也觉生硬得欠说服力。好一个傻里傻气的憨直青年,她想自己是没有来错,这大男孩大概是值得她出手相救的。
“嘿,我当然不会对你怎么了,我是好意来通知你一件事的。”她笔直的腰身贴着椅子,长长的腿优雅地勾在一起,那模样竟有一种高贵的成熟美,力克看得出神了,她却说,”你是姓庞的火狐狸吧?”
“嗯……”力克立即回过神来,好像一点不惊讶地望着她的自信得旁若无人的脸,事实上是他的表情反应太慢了。他努力地在脑中搜索记忆,可是他真的想不起自己认识这么一位天使一样美丽的女孩啊。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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