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深夜的眼睛_乱波 - 书趣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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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深夜的眼睛(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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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深夜,已经睡着了的安喜突然听见门口有奇怪的动静,自娘胎里带来的习惯,睡觉一直警醒,她屏息凝神听了一会,是有东西在门口,是野猫吗?不是,野猫不会这样长久地停在人住宅门口,是仆从么?更不会,仆从有事情一定会敲门进来,而不会这样鬼祟地躲在门口,是父亲么?也不会,知道安喜睡觉不安稳,绣男的确经常悄悄来探视,但每次都是站在门口,倾听动劲,不会蜷伏在门边。

那么是谁会在深更半夜来呢?年幼的安喜早熟地懂得人间的纷争,当父亲神色严峻,她也知道危机来临,虽然还没有见过父亲暴戾的一面,却本能地知道父亲并不总是和蔼可亲跟自己说话的那样,那么是父亲得罪的什么人么?窗外的竹子在窗户上留下班驳的树影,风声呜呜的像地府的幽鸣,黑色的池塘,水冰冷死寂,安喜突然想起被自己弄死的蚯蚓,捉住又撕掉翅膀的昆虫,还有跑向自己却被自己一脚踢开的小猫,这个孩子有天生的野性和残忍的一面,却并不是没有恐惧,只是还没有遇到真正让自己恐惧的东西。

其实人类的恐惧感也许并不是与生俱来,刚出生的婴儿并不懂得恐惧,只是后天成人为了保护和安全,告诫种种危险,形容和故事,通过惩罚和责骂,于是孩子便懂得了禁忌和恐惧,这两个概念也是经常紧紧联系在一起的,对不被允许的东西充满了恐惧,这个是成长过程中的积累和沉淀。可是绣男的宠爱,几乎可以说是溺爱,以及仆从使女的顺从,使年幼的安喜几乎从来不知道禁忌为何物,因此从来没有任何恐惧,但有一点,也许是人类的天性,就是对未知事物那种好奇与不安的感觉,也可以说是恐惧的雏形吧。

到底是什么东西在门口呢?与其他孩子不同的是,当安喜感觉到恐惧,她更想要接近它,想要看到使自己恐惧的东西,她轻轻地向门口移动。7岁孩子轻捷的脚步,加上刻意小心地行走,一般人绝对听不出来,安喜走到门口,是的,那团黑影就靠在门边,在门边的角落里一动不动,现在,那黑影也屏住了呼吸,仿佛感知到安喜的存在,两个生灵隔着一扇门,仿佛比赛耐性和忍耐力。使女睡的正香,安喜没有叫醒她,使女惊慌的尖叫,接着惊动所有的人,这个想法令安喜觉得心烦,仿佛打搅了她与未知的神秘聚会一样,她够不找门闩,就轻轻地搬了凳子过来,门闩发出了声响,让安喜吓了一跳,她知道再缓慢轻巧也还是会弄出声响,就突然果断地拉开门闩,门打开了,四周一片寂静。

安喜探出头去四处张望,没有一个人,她仿佛松了一口气,接着又有点失望,于是没有马上回房,而是轻轻地迈着步子,四处查看起来。她走到屋子边上的灌木从的时候突然停住了脚步,外面没有灯火,但是,凭借清朗的月光,安喜还是看到了,在漆黑的树丛里,分明有一双眼睛!安喜永远不会忘记这双眼睛,和自己对视着,冰冷的,仿佛要把人的精气魂魄都吸进去的眼睛!安喜没有喊叫,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与草丛中的眼睛对视。

使女醒过来看见门大开着,安喜的床空空如也,顿时惊叫起来,绣男和侍从赶到,看到安喜一个人站在外面,对着树丛发呆,“安喜,你看到什么了?”绣男急忙抱住她,安喜呆呆地望着父亲,过了许久才喃喃地说:“眼睛,”“小姐是做噩梦惊醒了呢”,“怕是野猫吧。”仆从们猜测着,安慰着安喜,绣男一言不发抱紧了她,安喜无力地贴着父亲,并不是害怕,只是觉得疲倦,绣男守护了她一夜,“令你害怕的东西使你睡不着,令我害怕的东西是你,令你害怕的又是什么呢?”绣男含糊地对着熟睡中的安喜低语。

这晚的经历对安喜有什么影响,谁也不知道。现实中还有其他的事情让这个小姑娘分神。自从上回第一次冲突以后,安喜很久没有和菊次郎说话了,这段时间,菊次郎和合子的友情似乎更加深厚了,安喜表面上看起来蛮不在乎,为一个侍童烦恼焦虑是不值得的,小孩子会不会有这样的等级观念呢?很难说,或许安喜只是因为强烈的自尊的缘故,一直克制着自己,更奇怪的是,安喜并没有进一步迁怒于合子,这是我和菊之间的事情,和其他的人无关,安喜大概就是这么想的,这个孩子身上倒还有一种奇怪的正义感。

菊次郎和合子在假山旁边看书,明明是一本书,为什么要两个人合看呢?安喜走上前,“合子你走开,我有话要对菊说,”合子望望安喜,又望望菊次郎,这个当然是不能违抗的命令,她很委屈地走开了,走开没多久就传来合子轻轻地抽泣。菊次郎望着安喜,“小姐有什么吩咐呢?”故做的谦恭,其实不是敢于反抗自己的吗,不过是这样故意显出生疏冷淡的样子,这个谈话的气氛,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令人不快。

“菊次郎一直很讨厌安喜,这个安喜能够感觉的到,”菊次郎不说话,安喜面无表情,继续说下去,“但是安喜一直喜欢菊次郎,从第一次见到菊次郎开始,安喜只想和菊次郎在一起,可是菊次郎总是那么冷淡,到底有什么地方让菊讨厌,请你告诉安喜”一口气说完,虽然是平静的冰冷的口吻,可是这样一本正经对侍童说出来,到是十分真诚的。菊次郎把书放到一边,“如果小姐喜欢菊,就不会强迫菊做不愿意做的事情,更不会羞辱菊,小姐并没有把菊当成朋友,菊只是可以随便使唤的下人,这个让菊讨厌,但是小姐并不可能改变,”也是一口气说完,一本正经的,拒绝的有理有据,毫无回旋的余地。安喜觉得,仿佛兜头一盆凉水,所有的幻想和期待都被菊一字一句清除地干干净净,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从一开始就被远远地档在菊的心门外,这扇门从来没有对自己开启,而且将来也不会开启。安喜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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