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让我感动,但更让我感动的,还是省城的人才交流会,不,不应该是感动,或许只应该说让我大开眼界——场面甚是宏大,人头攒动,无数的厂家,无数的求职者。
厂家都不应是乡镇级的那种小厂,而是公司,公司总该大一点儿且素质高些吧,我这样想着。
而无数的求职者,则总算让我找回了自信——原来竟还有如此多的求职者,不单我一个呀,似乎有伴儿哪怕只是吃糠咽菜感觉竟也是甜美的,而且有相当的不少学历还不如我。
有的虽也有着大学大专之类的学历却是下了岗重谋职业显是一脸的疲惫,生活难道竟是如此不堪?我直觉不信,怕学历是买的那种吧?当然也有炒了老板“鱿鱼”的,这类的当是勇敢的那种吧。
还有的,便是干脆的下岗职工,该是接班的那种既无学历又无能力的一类,与我已不是一个档次。
无论如何,同是天涯沦落人,未免亲近了些。
我觉得,我原该请教他们的,哪怕只是经验,有人请教毕竟是长人自信的一件事嘛,但我没有,我不忍打扰他们,别看他们故作轻松的样子,从他们满脸的凝重中我似乎深深地感觉到了他们内心的紧张与凝重。
说起来奇怪,这时候同样凝重的我竟然会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种优越感,仿佛自己有多高大多轻松似的。
不要瞧不起这种感觉,竟是有利于让人呆滞的思想活跃起来——我觉得,既有如此多的岗位,不忙选择首先斟别一番似乎才是最妙的选择。这可是对自己负责啊,拥有了机会不去挑不去选才是傻蛋呢。
那一刻,我直觉得自己最是高明。或许这根本算不得高明,而只是人最普通的一种心理,因为之后的岁月我显然又经过了多次的这样的过程。
可是,未及一圈下来,我已是身心俱疲。
2
我们不妨领略一番其中的光景:我最想去的自然是最稳定的机关事业单位,可他们居然开出了跟高校一样的硕士博士之流的高学历条件,而且对外语和计算机的要求特严,听他们的口气似乎最好能做翻译或者能够开发软件。
据我了解,虽说他们原来当中的某些人学历并不高,现在却是逢进必考的,考当然不易,除了文化课之外,关键是经历,也就是说处理问题的经验和能力。
一问才知,他们要的肯定不是机关人员,而是雇佣制,工资或者要高于机关人员。但由于开出的条件过高,自是无人问津,不过,他们似乎并不着急,有两位的悄悄议论才让我恍然大悟,其中的一部分或者个别的根本没想到要人,被硬拉来充数,两位或许因为厌烦这种惺惺作态又得不到工作状态的自由轻松或者好处,竟一肚子怨气,正因为某位求职者的不友好而宣泄着满肚子的委屈:操,傻帽,了不得了,没有人?没有人更好,我们根本就不想要人。
还是现实一点吧,只有去企业了。企业倒是多,拣了几家闻名的靠近了去问,才知道他们要的是工人,而且必须有五年以上的工作经验,至少也得是高职毕业的学生,对我们这种农字号的文凭根本不感兴趣。
档次只好再次降低,可依然不行,不是因为自己实在不想去,就是人家又加了容貌标准,原来这做工也必须张就一副好容貌。
难免要愤愤不平,愤愤不平也没法,反正人家不要你,而且我必须要时刻提醒着自己注意态度,要知道,即便人家要你,也必须彬彬有礼,尽管对方的态度恶劣,这毕竟是你日后工作单位的领导,留有好印象肯定至关重要。即便如此,尽管条件越降越低,我仍是毫无斩获。
或许因为信心的问题,别小瞧了信心,当它降下来的时候,我的腿开始剧烈地抖起来,差一点就要放弃了,我却提醒自己:不能放弃,今天必定要有收获,虽然我知道急于出手的东西往往就会贱,但今天是学校规定的离校时间的最后一天了,可以说,我已别无选择。
我只好鼓起勇气继续走下去问下去,目标显然是越来越低了,已开始不在乎是否乡镇级的了。
总算有一家肯接受我了,经过了再三地讨价还价最后确定下来的时候,我才注意到这居然又是一家乡镇级的,我弄不明白,乡镇何以会有如此多的企业?
不过,这家是一有限责任公司,既是公司料想就不会比当初寻的那家差,在我的印象中公司定然比工厂大,而且这家公司离省城不远,回家之后尽可以告诉我父亲自己在省城工作,听着也场面。
我在心里说,不找了,就是这家了,这时的我已实在走不动了。所以,当负责人跟我握着手说“欢迎”时,激动之余,我竟然坐了下来。
据说,负责招工的这位是老板的弟弟,我的表现显是让他甚为不满,才不管他印象不印象呢,我实在太累了。
这时的累绝不单纯是体力或者脑力的问题,累肯定会影响到人的情绪并通过情绪直达思路,思路在必然地变窄,心里却仍在感叹:看来,我这辈子要卖给这家了。
老板的弟弟,招工负责人?是个极善掩饰的人,不满竟是稍纵即逝,亲热地拍着我的肩膀,什么也没有说,只倒了杯水给我。
后来我了解到这人竟然有拍人肩膀的嗜好,但当时我却想,料来不会太错,单看这态度。成就感,多少还有一点儿,终究有了着落。
关于这些,当然不能告诉我父亲,我必须给他留下刚才所说的那种干部形象,亏了这家离省城近的公司,自是更容易让我父亲相信。
我看好的或许恰是这一点儿,不仅路远了没人能走漏消息,而且位于省城,尤其听到这个位置时,我父亲自是大喜过望,难免要拿出咱们前面曾提及的那个小盅喝三杯,这是他的习惯,遇有喜事的时候总这样,不仅会咂摸着嘴儿一副自得的样子,而且逢人就要说,形式与目的都很简单,自己也承认,就是炫耀。
炫耀有什么不好吗?他不可理解地反问着,马上就会郑重其事地告诉你:炫耀得有资本,资本都是货真价实的,若是虚的,那就成吹嘘了,我从不吹嘘。
他说的是实话,而我说的却不是实话,反正他不知道,无论怎样,只要他高兴。这是我的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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