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宋公明小斗汉军，刘玄德收降草寇

且说宋江闻宋清擅娶樊氏，大怒，令推出斩首。鲁智深急喝住：“且慢！宋江哥哥，为何要杀宋清？”宋江道：“他只图美色，娶赵太守寡嫂；旁人听得，岂不说我恃强欺凌？”鲁智深道：“洒家作保，却是樊氏中意，赵太守亲口许配与宋清，还央洒家做媒。两家结亲，也是美事，怎算欺凌？不信，请弟妹进来一问便知。”宋江便请入樊氏，果然有十分姿色。江叹道：“只恐人言可畏。”遂与樊氏见了大伯、弟媳之礼，令先送入馆驿。

当夜，唤宋清进内帐，责道：“你是俺胞弟，岂不知江湖上最忌女色？且又娶了寡妇。”宋清叩首道：“哥哥！小弟见樊氏而动心，颇负哥哥。但小弟爱樊氏性情，并非单贪恋美色。她性情贤淑，本是女子中的丈夫；前夫早死守寡，又不是她的过错！”宋江摇头道：“既如此，你好自为之。”宋清告退。次日，宋江令送了许多礼物与樊氏安家；又使军士工匠，为两口儿监造府邸。一边大摆酒宴，使梁山众好汉齐来庆贺宋清新婚。李逵揪住鲁智深道：“好秃驴，说宋清在桂阳成亲，却是你的点子？这等大喜，瞒着俺们兄弟，如何能轻饶！”鲁智深哈哈大笑：“黑厮休得胡言。若不先斩后奏，怕你那宋江大哥又作梗哩。既不肯饶我，便罚酒八大碗如何？”李逵道：“当俺蠢哩，你做了这等手脚，还想吃酒？罚你八年不许吃酒！”鲁智深笑道：“如此罚，不如用你那板斧，砍了洒家这颗秃头去。”

正在热闹，忽有戴宗进来道：“哥哥，大事不好。刘备军马攻克了武陵，正杀奔长沙来。前锋已近益阳。关胜将军从益阳求援哩。”众好汉听说，都吃了一惊。黑旋风李逵醉醺醺跳起来：“来得好，洒家一对板斧，正好喝血哩。”宋江叱道：“黑厮住嘴！”吴用道：“哥哥，如今我等已得三郡，正好归降刘备，然后按计行事。”宋江听了，却犹豫道：“加亮且随俺入后堂。”两个便离席，众好汉议论纷纷。

宋江把吴用带到后面，道：“加亮当初的计谋甚好。但如今俺梁山军未到一月，连得三郡，聚有三二万军马，许多粮草。比那刘备又哪里差了？这般投降，恐兄弟们心有不甘。”吴用冷笑道：“哥哥前番被黄忠杀败时，也自知分寸。今日取了三郡，便小看汉朝英雄么？你道那刘备、诸葛亮，也同韩玄、赵范、刘度一般斤两？”宋江却待分辨，吴用道：“既如此，何不先起兵前往迎敌，便知厉害。”

于是回到大堂，叫众头领且各自歇息，明日起兵。次日大早，宋江亲率花荣、李逵、李衮、项充、孔明、孔亮、吕方、郭盛等头领并五千人马，前去增援关胜。却叫吴用催发后军，陆续来援。不一日，赶到益阳，汇合关胜。只见对面扎下大营，高扬汉旗，将纛上书“汉寿亭侯关”。宋江便令孔明往对阵下战书。

原来刘备赤壁战后，从江夏取公安，再讨南四郡。先进武陵，太守金旋抗击，兵败身死，从事巩志投降。正欲进长沙，忽闻有梁山人马夺取长沙，杀太守韩玄。刘备惊道：“何处来甚么梁山人马，如此厉害。”诸葛亮道：“彼既取长沙，不可小看。主公当起兵前往，看他虚实。”备从之，遂留简雍等与巩志守武陵，关羽统兵五千，并本部五百校刀手为前部，自与诸葛亮、张飞等引军一万五千，杀奔长沙而来。关胜屯驻益阳，并不出战，关羽亦不强攻，两下对峙。忽送来战书，关羽看落款“梁山宋江”，不屑道：“何方鼠辈，吾未曾闻名。”便批“来日会战”。

次日，宋江与众头领一起出阵。看对阵汉军，旗门前五百校刀手摆布得整整齐齐，刀刃寒光映日，耀人眼目。旗门下一员大将，身长九尺一寸，髯长二尺二寸，面如重枣，卧蚕眉，丹凤眼，浑身翠绿袍甲，手提八十二斤青龙偃月大刀，跨下追风赤兔千里马，正是：

威震华夏三千里，云长英雄第一人！

宋江望见，顿感威慑，全军将士皆有些动心。云长磕马道：“对阵宋江答话！”

宋江拱手道：“关君侯，宋江有理。”

关羽道：“宋江，汝既是梁山贼寇，便当在你那梁山作威作福，今何敢抢我长沙？”

宋江道：“君侯明鉴，天下城池，谁有力谁可得，怎说便是君侯的？”

关羽含怒道：“我兄刘豫州，乃汉朝宗室。荆州诸郡，本刘表所占，刘表已故，岂不正该我哥哥？汝本山野草寇，既敢强占大郡，今日便请放马一战！”话说到此，竟似全然不把对阵放在眼中。

宋江正待答话，旁边早恼起一个太岁，大骂道：“直娘贼，敢骂俺哥哥，今日便叫吃你爷爷三斧头！”只见阵中滚出一团黑物，正是李逵，手舞板斧，直冲对面而去。宋江慌欲叫住，哪来得及。关羽见李逵大步冲来，左手一摆，马前跳出一个大汉，满脸虬须，面若施漆，手使两柄铜锤，迎将上去，口里高叫：“这丑怪先与俺周仓战三百回合！”李逵只要厮杀，把大斧泼风般朝周仓头上乱砍，周仓一双铜锤左右格击，乒乒乓乓，打得火星四溅。两个步将一场好杀，上下腾越，左右周旋，足足一百余回合，不分胜败。李逵兴起，咆哮连连，只不顾命砍过去。宋江恐他有失，急叫鸣金收兵。李逵只好跳出圈子道：“哥哥有令，先饶你。”周仓道：“汝且去歇息，我不追你。”两个对骂，一边怏怏回阵。回到阵中，李逵自把宋江埋怨：“哥哥这等不知晓俺铁牛！俺只要有厮杀的，却哪里会累！午后定要杀个痛快。”江等暗自好笑。

这边周仓回阵，对关羽道：“君侯，对阵那丑怪黑汉，武艺倒好。俺今日步战百余回合，竟还取他不下。”关羽道：“无须同这厮力拼。午后换定国去，以拖刀计取之。”

过午，李逵缠着出战，宋江只得应允。两边排开，李逵跳将出来，高叫：“对阵那黑汉子，出来和俺厮并！”关平出阵道：“匹夫，换我来取你首级！”李逵虎吼一声，提起板斧便冲上去，关平用刀格挡，二人马上地下，战约十合，关平叫声：“不打了。”圈马欲退。李逵哪里肯舍，大步跃上，举斧便劈，不料关平使拖刀计，大刀倒荡回来。李逵急闪避时，左肩早被砍伤；大斧坠地，身子一顿，跌坐在地下。关平回马正想再砍，眼角白光一动，急忙回刀，当的一声，格开一柄利刃。抬眼看时，却是项充见李逵遇险，飞刀救援。平一愣间，宋江阵中吕方飞马而出，李衮早将李逵拖回。方与关平战二十余合，招架不住，拨马回阵。关平得胜，亦退回本阵。

却看关云长倒提青龙偃月刀，正是春秋架势，缓步催马出阵，丹凤眼微睁，扫了对阵一遍，厉声道：“梁山贼寇，谁敢来战！”声势威严，梁山军将都不由一震，面面相觑，无人出战。连问两遍，对阵方杀出一将，乃是丑郡马宣赞，手提钢刀杀出。云长将青龙刀来迎。那宣赞虽勇武，与关公对刀，心总是虚的，战不到五个回合，自感招架不住，拨马而回。关羽不赶，只是立马冷笑。井木犴郝思文火气上来，挺枪出阵。关羽纵马迎住，战七八合，青龙刀锋过处，将郝思文头盔片下一角。思文大惊，伏鞍败回。

忽闻梁山军中鼓角震天，大刀关胜出马。关羽见他身长将近九尺，一般的赤面蚕眉凤眼，不由一惊，眉目全开。关胜出马揖道：“君侯，今日后生有罪。”关羽颌首道：“只管照刀来!”关胜把缰一提，使开春秋刀法架子，关羽又是一惊，忙起刀招架。斗数合，云长奋起神威，春秋刀法滚滚而来，关胜却也尽能抵挡。二人盘马对刀，大战四五十合，未见输赢。

诸位，要说关胜虽是梁山虎将，又怎能与其先祖云长比肩？皆因关家刀法乃祖传，故云长的刀势变化，关胜大都清楚；加之云长见关胜与自己形貌如此相近，心中疑惑，未用全力。宋江在阵前，却也看得明白；深恐关胜有失，便叫鸣金。这边周仓、关平雷动战鼓，五百校刀手带动全军一起掩杀过来，梁山众将拼力抵挡，方才入营，颇折损了些人马。宋江叹道：“关公神威如此，真无愧武圣也！今日只可坚守待援。”便叫紧闭营门不出。

过得数日，吴用、林冲等引三千军前来。宋江大喜，说了前次战况。吴用道：“哥哥与关云长交战，既是不相上下，正可乘机联络，归顺刘备。”宋江还有踌躇。吴用也不多说，摇头道：“哥哥总是不甘的。既如此，不妨整顿军马，再出一战。”

两军再列阵型，宋江出马道：“君侯，非是宋江狂妄，只这长沙城池，我等兄弟千辛万苦打下，要奉与君侯，却也不该这般容易。”关羽道：“闲话休说，只管放马便是。”宋江回头招呼，旗门下关胜扫出，带刀拱手：“君侯，再请赐教。”关羽道：“好说。”两个再斗。战十数合，宋江遣林冲出马助战。却听对阵一声大喝，仿佛半天里霹雷，杀出一将，身长八尺三寸，豹头环眼，虎须倒竖，跨下乌骓马，手中丈八矛，上前截住林冲。两个未及交手，那将先磔磔大笑道：“看你这将，与俺老张一般长相兵器，若非白净了些，便作儿子也好！”林冲惊道：“来将莫非是张益德三将军？”张飞道：“正是！且看你蛇矛战法如何！”劈面一矛先刺来，林冲只得抵挡。

两边四将交锋，宋江骇道：“如何张飞也在此？”吴用道：“必是刘备乘我不备时，遣来助战。关张皆是史书上有名‘万人敌’，如今俱在，我军岂能取胜！”两个正待商量，阵后戴宗飞步前来，禀道：“大事不好，有一支军马打刘备旗号，却往长沙去了！”宋江、吴用大惊，急叫鸣金。关羽、张飞等一起麾军掩杀过来，亏得关胜、林冲、花荣等死战断后，孔明、孔亮、吕方、郭盛保了宋江吴用后撤。刘备军相随而进，梁山兵中，太半是收降的长沙等三郡人马，见战不利，纷纷投降。宋江、吴用立足不住，只得往长沙退，益阳城被关平引兵夺占，城中辎重，尽作了战利。一气退兵数十里，方使人打探，原来往长沙去的，只是疑兵。此时方见刘备大队军马，从西面扬旌而来，汇合关羽、张飞，便驻扎益阳。检点自家军营，万余士卒，三停中少了一停。

宋江再与吴用商议道：“悔不从加亮之言，果然失利。今怎是好？”吴用道：“哥哥也看了，单只关羽、张飞，我等已难占上风。刘备有关、张、赵云之勇，诸葛孔明之智，此时与他交锋，岂有胜算。好在益阳一战，虽不曾得利，却未大败，倒也显了我军手段。今日还是好好用俺那借尸还魂计策，就势归顺刘备，必受重用。”宋江大喜，便叫孔明再去益阳，联络归顺之事。

原来刘备大军在后，有长沙将官黄忠、魏延、张著等引残兵来降，说了梁山军形状。又闻桂阳、零陵亦被梁山军夺取。诸葛亮便先遣张飞增援关羽，又以虚兵骇退宋江，占了益阳。正合兵一处，商议取长沙，忽报梁山军使者前来请求归顺。刘备微惊，诸葛亮道：“宋江未曾闻名，今突起荆州，力夺三郡，必非等闲。轻易归顺我，只恐其中古怪。”刘备道：“军师所虑正是道理。然贤者不塞归顺之路，可先请使者进来商议。”小校传进孔明，报了姓名，张飞嘎嘎大笑：“不想这里又出来一个诸葛军师。”诸葛亮亦笑道：“同名同字，本是常见，况我姓诸葛，彼姓孔耶。”刘备道：“孔将军此来，有何见教？”孔明道：“皇叔容禀，我哥哥宋公明，乃梁山好汉，聚集义军欲除暴安良。今看天下大乱，群雄混战，民不聊生，只有皇叔仁厚爱民，故率麾下众弟兄前来投奔，以效犬马之劳。空手不好见面，特取了长沙、零陵、桂阳三郡，以为礼物。”刘备笑道：“宋将军如此仗义，肯与我同心匡护汉室，解生民于倒悬，实乃我之大幸也。刘备何德何能，得这众多义士相助，汉室兴复有望！”望天谢祷。孔明道：“容我回禀公明哥哥，隔日献将领、军马、粮草并三郡城池册表来。”备大喜，赠与锦袍玉带，请孔明带回与宋江。明谢恩而去。

孔明回营见过宋江。吴用道：“今日‘借尸’已成，可将本部归编。”便将军马粮草册表取出。宋江一一看过，忽又犹豫道：“好大家业，白白与人……”吴用发急道：“哥哥恁的说！这家业借与刘备，不过是暂存外库，数年后，天下偿还，有何不舍？今众弟兄已遣散，又联络归降；若不降，便是做了死对头。两下血战，纵不输刘备，也吃孙权坐收渔利，连本断送，莫非竟好么？”宋江笑道：“军师莫急，我也是此心，不过戏言耳。但我想这众军马投刘备之后，若被他拆得七零八落，日后呼应也难，如何是好？”吴用道：“这个自然须提防。那班降兵降将，只好由他，我梁山自家军马，却必须得编组一起。初见刘备，哥哥只需如此如此，可以无虑。”

次日，宋江令孔明送过册子与刘备。备先展将帅名册，见三十九位好汉姓名，并有三郡降官降将刘度、赵范等数十人。军士共二三万。刘备与诸葛亮暗自计议，亮道：“宋江如此军力，轻易降我，确有蹊跷。然今孙曹并强，收得宋江也算加我之力。日后多加留意便是。”刘备点头道：“待他归降，我多用恩义诚信结之，当无所失。”于是叫孔明回禀，明日在大营宴请宋江。孔明走后，诸葛亮再叮嘱道：“主公，明日宋江归顺，必提诸般要求。如加官进爵，不妨答应，只有一条，彼若要自成军伍，占据城池，切不可实口。”刘备道：“彼若提出，何以回绝？”诸葛亮道：“可说今后尽是兄弟，不必多分彼此，反生隔阂。”备善之。

第三日，备军中杀牛宰马，大摆酒宴。辕门排开仪仗刀旗，金鼓齐鸣。宋江率吴用、林冲、关胜、李逵、孔明、孔亮、吕方、郭盛等人前来，刘备合营往迎。两下相会，宋江看刘备，身长七尺五寸，方脸大耳，面色白皙，眉目明朗，唯下巴光溜溜无一根胡须，却俨然有帝王威仪。江不由暗自赞叹：“真英雄也！”再看身后，关云长傲然而立，神色峻武。张益德抄手虎据，极其威猛。旁边一人，身长七尺九寸，面如冠玉，头戴纶巾，身披鹤氅，飘飘然有神仙之概，不是军师诸葛孔明是谁？随后两人，一个身长八尺，阔面重熙，着银盔银甲，一个身长七尺八寸，虎背狼腰，披青灰战袍，俱是威风凛凛，乃备贴身牙门将，常山赵云赵子龙、汝南陈到陈叔至。再往后，便是刘备麾下众将，备自赤壁战后，扫荡江南，四方云从，此时已有数万兵马，百十员战将。宋江一眼看见武松、刘唐、呼延灼等人也混在其内，暗自心喜。

刘备看宋江，身长只六尺五寸，黝黑矮壮，双目自有神光。身后众将，颇多威武，也不禁暗自赞叹。两下互相引见，到得林冲，张飞哈哈大笑道：“宋将军，你这些兄弟倒也有趣，那大刀关胜竟与我二哥一般无二，这位豹子头又仿佛俺老张兄弟一般！”宋江笑道：“有此奇缘，那是我等的殊荣。”张飞谓林冲道：“你蛇矛之法，甚是不错，能与老张战到数十合。但刚猛中稍逊柔劲，尚未周全。日后老张与你切磋。”冲拱手道：“如此多多有劳三将军。”飞哈哈道：“便是自家人，何必客气。”又到吕方，张飞怪道：“呓，你这后生姓吕，又叫小温侯，莫非是那三姓家奴子侄？不知武艺若何？且与俺比划三百合。”伸手去拉。吕方运力，哪站得住，一个趔蹶。刘备忙喝住张飞，对宋江道：“将军不以刘备粗陋，此来赐教，实是天幸。”江答道：“我辈愿唯皇叔马首是瞻，共保国家。”两人大笑，携手而入。营前早是酒肉成山，大家相劝入席，互相敬酒。那梁山军中之人与武松等也佯作不识。宋江恐李逵粗陋，叫他独自抱了一坛酒，一大盘肉到帐后去吃，正碰见周仓，李逵骂道：“你这黑汉好不痛快，不与俺厮杀够，反叫白脸用鸟计算俺！”周仓笑道：“多有得罪，先敬一杯赔罪。”李逵道：“俺不耐烦小杯，且换大碗。日后多陪俺厮斗便是。”关羽独谓关胜道：“将军是何方人，刀法从何处学来？”关胜自不好实说家传，便道：“小人是解良人。刀法是小人旧时入山，得一无名老者传授。”羽叹道：“不想你我同乡，而异人所传，却与某自创三十六路春秋刀法如此暗合，亦是天意。然你在刀法应变之中，尚有生涩处。”关胜道：“请君侯多指教。”羽微微颌首，亦不再多说。

酒过三巡，欢声融融。吴用使眼色，宋江忽道：“皇叔，俺却有个请求。”刘备道：“将军但说不妨。”宋江道：“我这里弟兄，情同手足。今日归顺皇叔，为汉室出力，自是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不避刀剑。只求不要将我兄弟拆散，以冷众人之情。这是俺一家之请，皇叔若觉不妥，我等严遵军令，不敢再妄图。”备正要回答，花荣站起道：“我等兄弟，数年情深意厚。今后为皇叔效命，当同生共死。若不能时时相聚，只恐若有闪失，便不得相见！还望皇叔答允，倍感大恩！”说罢泣下，宋江叩首相请，梁山数十人一起离席伏地流泪。刘备微一怔，诸葛亮急目备。备转一想，笑道：“将军如此忠义，备安敢强拆散手足！来来来，再饮一杯。”诸葛亮心下不悦。

正欢宴间，忽听一声怒吼：“贼子休走！”抬眼看，却是新投的三个长沙将军，拔剑冲来。魏延当先奔宋江。吕方、郭盛急立阻拦，后面黄忠、张著赶上，宋江两边林冲、关胜、孔明、孔亮皆拔剑站起。魏延举剑砍吕方，忽白光闪烁，噌当几声，魏延、吕方、郭盛的宝剑已各被架住，再看时，架住魏延的是赵云，架住吕方、郭盛的是陈到。刘备喝道：“大营之前，谁敢撒野？不弃剑者立斩！”黄忠拜道：“皇叔，宋江杀害韩太守，蹂躏城池，望皇叔为我等作主！”刘备叹道：“彼时也是各为其主，今宋将军已归我大汉，望三位看我薄面，化干戈为玉帛。”宋江亦对黄忠揖道：“某只想取长沙，送皇叔为见面礼，伤韩太守也是不得已，请老将军宽恕。”诸葛亮等劝开黄忠三人。宋江告辞回营。黄忠等见刘备收编宋江，欲改投他处，备流泪苦劝，方留麾下。

当夜刘备与诸葛亮商量。亮道：“主公今日酒宴之上，怎答允宋江这条件？日后他尾大不掉，岂不遗患无穷？”刘备道：“我若不允，恐当场翻脸，终不可得。且他兄弟之情，也是常理。且先应允，再做打算。”孔明叫苦道：“当时在我军中，他安敢不从？主公一时口软，当众答应，今后不好更改，必有烦恼！”刘备道：“我以仁义待人，怎可胁迫？宋江若本无歹意，日后自是一家，我再这般算计，岂不为世人所指。军师不必多言。”诸葛亮道：“既如此，不可再与梁山军城池；却以原班长沙、桂阳、零陵降将守三郡，以为牵制。”

于是刘备以关羽为荡寇将军，张飞为征虏将军，黄忠、赵云为偏将军，魏延为中郎将。又以宋江为振军将军，吴用、关胜、林冲等为校尉。以巩志为武陵太守，魏延为长沙太守，赵范为桂阳太守，刘度为零陵太守。又有廖立来投，命为长沙从事，辅佐魏延。原宋江所掳三郡降兵，尽发还编排。却将宋江数十个好汉所部军马万余，号“梁山军”，随屯于公安之南。

宋江暗与吴用商议道：“刘备将我收降兵马尽数发还与众人，又另置太守，分明欲悬空我等。”吴用道：“降兵本无战力，随他也罢。只是哥哥将人马汇集，虽可保手足齐全，却难得发展。幸我早叫柴进、武松等十个兄弟独自去投奔了刘备。今可借机拓展，只叫如此如此……”江称善。

过月余，刘备聚众商议军情，孙乾禀告：“皇叔，东吴周都督在江陵与曹军对战，相持不下，望我增援。”备问诸葛亮道：“军师看如何？”亮道：“既为盟军，不可不应。可教关云长引军从夏口沿沔水上，张翼德引军从沮水牵制，宋公明引本部沿夏水迂回，三路并进，可以取胜也。”备问众人：“意下如何？”便听一人道：“皇叔，东吴克江陵，总是他人得利，皇叔城池却无半分增加。某不才，愿领一支军，前去取了交州来献与皇叔！”正是：江北烽烟催战鼓，岭南州郡扬征尘。不知此人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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