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出息的小男人

肖娜对刘程是不满意的，她觉得刘程都快30岁的人了，行为处世还跟孩子似的，一点也不成熟。这只是其一，其二，刘程很长时间没有工作，没有工作的刘程在肖娜面前低声下气，委曲求全。她的好朋友朱小可把他介绍到一家广告公司做业务，每天早出晚归，一个一个电话地去找有钱人，拉着广告就能提成百分之十。但几个月下来，电话费都进了四位数，拉了一个饭店的广告给的还不是钱，给的消费券，上千张消费券，交给公司之后，公司就提成了几张消费券给他，说是持此券可以在他们店消费，且是情人套餐。刘程把三张消费券递到肖娜面前的时候，她接了，她接过来看了看，笑了一下，刘程觉得这笑是苦涩的，又是悲凉的，他不吭声，他肖娜哪怕抽他两耳光也比这笑让他塌实。但肖娜没有抽他耳光，肖娜说，有一段时间没有一起在外面吃饭了吧？刘程说，是啊，所以得好好吃一顿，再怎么着，还是吃饭要紧啊。肖娜说，反正已经这样了，不吃白不吃，干脆还是痛快地吃一顿吧，吃完了，还去给咱弄啊。她把“给咱弄啊”加了着重音。两个人就挤公交车去十几站外的酒店吃情人套餐，在车上的时候，刘程担心肖娜被人挤着，或者抓不牢扶手而摔着，就紧紧地牵着她的手。肖娜甩了，又被刘程捉住，甩了又被刘程捉住，这样几次三番，肖娜就不做挣扎，她说，刘程，你脸皮真是厚，我还真没见过比你脸批更厚的男人呢。张爱玲说，爱能让人低到尘埃里去。刘程以前不信这句话，但现在他信了。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怎么能这样没血性，在肖娜面前，像一枚软柿子，她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像一个足球，她想朝哪里踢就朝哪里踢。

最后一张牌

肖娜跟朱小可这样说的，她想跟刘程分手，但是她没胆量，她觉得亲戚朋友都知道她和刘程同居了这么多年了，她以为，这跟婚姻没什么区别，缺的不过是一道程序，内容都是一样的了。朱小可觉得不一样，朱小可说，现在是叫分手，结婚的就叫离婚，成分不一样，结果就不一样。肖娜苦恼地说，刘程除了没有多少钱，别的什么都好，他给我做饭，给我洗衣服，甚至在众目睽睽之下给我买文胸内裤卫生巾，我怕把他丢了，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男人了。朱小可说，你选择怎样的男人就选择了怎样的生活。朱小可说话总是这样富有哲理，肖娜觉得朱小可是对的。她选择了刘程这样没能力的男人，所以就跟着过这样的日子，虽不是吃糠咽菜，但她花钱的时候总是很谨慎，生怕冒了，对不上帐。

肖娜决定，她先不跟刘程分手，刘程是她最后的一张牌。但是她开始了一个行动，这个行动是隐秘的，只有朱小可知道，之所以让朱小可知道，一是她跟朱小可的关系到了这样个份上，二是她需要朱小可的帮助，她没有多少朋友，即使有，也都是穷朋友，有钱的男人都不认识，而朱小可不同，朱小可男性朋友多，而且很多都有钱，能是健身会所的vip会员，日子能差吗？

朱小可又恰恰是个仗义的人，自从肖娜决定重新寻觅新的目标之后，她就一直给肖娜物色着。朱小可说，你都有什么样的要求？肖娜说，比刘程有钱就成。朱小可觉得这条件过分简单，就说别的没有了？长相，嗜好，品行都不在乎？肖娜说，正经点就成。

在朱小可的帮助下，肖娜的生活开始丰富起来，她经常隔三差五地约会。刘程问，每天晚上都出去？还打扮那么光鲜？跟谁呢？肖娜一边描眉一边没好气地说，要你管？刘程贴过来，揽着她的腰，一双手在她的小腹上摩挲，肖娜突然觉得自己这样做很对不住刘程，他还蒙在鼓里，他还不知道，一旦她和某个男人对上了眼，她就会一脚蹬了他。她描完了眉，又开始描嘴唇，但是镜子里，刘程的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一双眼睛很炽热地望着她，说，最近你漂亮了很多。就在这个时候，肖娜的手机响了，她推开刘程，就去接电话，她下意识的关门的动作，让刘程很受伤。

朱小可的意思是，肖娜就是一俗人，穷日子过怕了，就觉得天下男人除了自己的男人差，都好。朱小可觉得有必要让她见识一下有钱男人的嘴脸。

钻石王老五

邵剑是肖娜见的第9个男人，之前的8个男人不是她没看上，也不是人家没看上她。主要是人家都非常地诚实，在见第一面的时候就告诉她，只能是短期的，并且是相对秘密的，只能在极小的范围里可以公开身份。肖娜回绝了，这样的男人像大海一样，太深了，见不到底，不像刘程，一张白纸似的，她能看到他的全部，如果非把男人和女人的关系比做战争的话，她可以不动一兵一卒就可以将刘程拿下，对这些男人，她一点把握也没有。朱小可说，有钱男人都这德行，第九个第十个还是如此。但肖娜不灰心，肖娜说，我就不信，比大海捞针还难？

肖娜终于认识了邵剑，邵剑不是朱小可主动介绍给肖娜的，是肖娜在朱小可家里的影集里看到的。她在看到邵剑的那一刻眼睛亮晶晶的，问朱小可跟这个男人的关系怎么样？朱小可说，不怎么样。肖娜说，介绍介绍呗，成了肯定要请你吃大餐的。朱小可摸了摸她的额头说，没发烧啊，看上他什么了？肖娜说，直觉。朱小可说，既然你那么相信你的直觉，那我也只好做个顺水人情了。但这次例外，朱小可只把邵剑的手机号码给了肖娜，没有当面牵线搭桥。肖娜问原因，朱小可说，不想见到这个人，并要肖娜不对邵剑说出是她给的号码。

肖娜要给邵剑打电话。朱小可说，邵剑喜欢小女人，听话，乖，对他崇拜，所以不能有思想，高深的思想更是要不得。肖娜说，我现在最想要的就是钱，要思想做什么。朱小可本来不想说，但还是说了，她说，他在床上有施虐的倾向。肖娜紧张了一下问，你怎么知道的？朱小可也紧张了一下说，据说，据说是这样。肖娜说，也许是谣传呢。朱小可因为肖娜没有识破她和邵剑的关系就松了一口气说，也许。朱小可和邵剑是有关系的，起码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里。

因为得了朱小可的真传，又加上自己的天分，很快便赢得了邵剑的青睐。一天，邵剑在送她到楼下的时候，说：“如果交往顺利的话，我会娶你。”她为邵剑的这句话激动的一夜都没睡好。她半夜起来给朱小可打电话，问邵剑的这句话的可信度？朱小可说，你好好把握吧。朱小可只能说是你好好把握了，她不能跟肖娜说实话，这是她的一个秘密。

肖娜回到床上的时候，刘程赶紧用被子包住她问，宝贝儿，半夜了，怎么还打电话，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啊？肖娜突然觉得不忍心，想了想说，刘程，我认识了一个男人，他爱我，我也爱她。刘程抱住她，把脸贴在她的两个乳房中间，说，你不会离开我的，我相信你不会离开我的，你知道我现在事业不顺，你想用这样的方法激励我对不对？肖娜厌恶地说，爱信不信。

拿什么来爱

刘程还是没能稳住自己，难怪肖娜说他不成熟，他急急火火地打电话给朱小可，想问一下肖娜对他的态度。

他用没用完的消费券请朱小可吃了一顿情人套餐。朱小可说了实话。朱小可觉得没必要隐瞒刘程，她觉得刘程无辜，并且不想让他再继续无辜下去。她说，肖娜说了，如果找到合适的人就跟你分手。刘程沉默。朱小可说，她这样做是对自己没信心。刘程沉默。朱小可说，肖娜确实爱你，只是你的确不争气，一把年纪了怎么还不能成熟起来？要钱没钱，要事业没事业，兜比脸还干净，跟你能怎么样？鲁迅老师都说了，爱情要所附丽，你狗屁没有，拿什么爱自己的女人？就是每天做饭，洗衣服，照顾的再无微不至？女人找的是男人，不是保姆，你知道不知道你个猪头！

刘程一直低头不语，朱小可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骂完之后，她一个劲儿地说对不起。刘程却一个劲儿地跟她说谢谢。于是两个人就笑起来。朱小可说，你如果爱肖娜就要好好地挣钱。刘程说，也许肖娜等不到。朱小可说，我努力让她等到。刘程说，你怎么能做她的决定。朱小可说，我早跟那些男人说好了，只玩一次相亲游戏，也就是说，为了你刘程我把好朋友的美事都给搅和了。刘程感激地拥抱住朱小可说，让我说什么好呢，让我做什么好呢！朱小可在刘程的怀抱里像冰遇到热，悄然地融化着，这么多年，她一直羡慕着肖娜，有这么一个知冷知热的男人疼着爱着，她怎么就遇不到呢。

但是肖娜没等到刘程挣到钱就跟邵剑好上了，得到这个消息时，最先紧张的不是刘程，而是朱小可，她歇斯底里地冲肖娜说，你怎么能跟邵剑好呢，你跟谁好也不能跟邵剑好啊，邵剑他有什么好？不就是有钱吗？肖娜说，他不光有钱，他还爱我。刘程只有爱，没有钱，搁你身上你选择哪一个？朱小可坚决地说：刘程。肖娜说，行，我走了之后，刘程也真够可怜的，你真愿意就收留他吧。肖娜不过是玩笑，但朱小可当真，她说，真不要了？肖娜说不要了。朱小可说你不要的啊，我拣的，回头别说我抢，也不许朝我要。但是，也许，你跟邵剑不合适。肖娜有些生气地说，你怎么能这样呢，是不是见我找到一个有钱男人，你就嫉妒啊？

借条

肖娜从刘程租来的一室一厅里搬走了，搬到邵剑富丽堂皇的复式楼里。邵剑答应她很快就结婚。

肖娜为了感谢朱小可，一定要朱小可到她那里参观参观，多少有炫耀的意思。朱小可死活不去。

肖娜离开后，刘程死的心都有了，他找到朱小可，把她大骂一顿，都是你，如果不是你帮她，她怎么会离开我？朱小可没有辩解，落了一阵泪之后，淡然地说，执意要走的人，谁也挡不住。你如果喜欢，如果愿意，你就去找她！跟我这里发脾气算个什么男人？刘程觉得自己真不男人了，他在肖娜面前猥琐的样子实在不是他愿意，他恨透了那个自己。他说，我连一个女人都留不住，我连一个女人都养不起，我还能做什么！朱小可望着已经醉了的刘程说，是她抛弃了你，不是你抛弃了她，所以，你该问心无愧。

刘程问心有愧，这几年来，肖娜跟他过的都是苦日子，他每天都做梦自己有一天如何如何发达了，要给肖娜买什么，每天都在想办法，但是他尽力了，他觉得目前只是机遇的问题，不是他的问题，他需要一个过程，如果说，没有一个人是偶然成功的，是要养精蓄锐，厚积薄发才能苦尽甘来的。这样的话，他不知道跟肖娜说过多少回。肖娜每一次都说这是借口，一个男人失败的借口，或者说一个失败的男人的借口。

从那次和肖娜吃了情人套餐之后，刘程又拉到了一笔广告，按照百分之十的提成，他还拿到了一万块。他把一万块存起来，说给肖娜做点补偿，肖娜在电话那头狠狠地呸了一声说不稀罕。他把一万块看了几遍之后决定成立一个广告公司。钱不够，跟朱小可借了不少，是朱小可主动借给他的，不过要他写了借条，并签了名按了手印的。刘程紧张地说，小可，如果赔了……朱小可说，还没做呢，怎么就想着赔？不过，我不怕你赔！

终于动了手

刘程没有赔，刘程迅速而稳步向前，公司的规模很快就壮大了。他和朱小可的关系也日渐发生着变化。朱小可有时候会问刘程，你说，肖娜知道了会不会记恨我？刘程说，别提她了好不好？我不想听到她，也不想见到她。人生的很多事情都想朝相反的方向进行着的，比如刘程不想见到肖娜，肖娜却找上门来。

肖娜突然出现在刘程和朱小可的面前，让两个人都吓了一跳。肖娜说，你们好上了？朱小可说，好上了。肖娜说，那么快就好上了？朱小可说，没觉得怎么快啊。肖娜突然煽了朱小可两个耳光，愤怒地说，不要脸的，你不跟我说实话。刘程见肖娜打了朱小可，就下意识地扬起了手，但刘程扬起的手被朱小可挡住了，朱小可对肖娜说，我提醒过你，你没听。我一次次把你的期望落空，没想到你越挫越勇，那些男人之所以都说出同样的话来，你不觉得很奇怪吗？那时候，我是真的不想让你离开刘程，因为我知道刘程爱你。但是你没有气馁，所以，我知道，你离开刘程的态度是坚决的，我和刘程真正交往也是在你离开之后。肖娜没有办法了，她不好过，这个曾经那么爱她的男人，此刻爱着她最好的朋友。她转身对刘程说，邵剑是她前男友。刘程说，我知道。肖娜说，同居了好几年的。刘程说，我知道。肖娜说，小可还因那个男人流过产。刘程说，我知道。肖娜说，你知道？你知道邵剑在床上很有手段，小可受不了才离开他的！刘程挣脱颤抖着的朱小可，狠狠地给了肖娜两记耳光后，指着门吼道，赶快给我滚！肖娜捂着脸惊诧地望着刘程说，你居然打我？你居然打了我？你居然敢打我？

肖娜哭着跑了。

朱小可握了握刘程的手说，对不起，我应该告诉你这些。刘程搂过她说，别说这些，我不想听，但是，你记住，我从来不打自己的女人。我想一个男人，可以在自己的女人面前猥琐，甚至低三下四，委曲求全，但是如果我动手了，说明我对这个女人不爱了，非常彻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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