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十三岁。

一个炎热的午后，我跟廖洁蹲在操场边的一棵大榕树下躲太阳，班上的同学都在上体育课。照例在开始时慢跑3圈热身。早熟的孩子欲火焚身，自是不用再热。于是躲在树荫里下火气。体育老师作为"过来人"十分理解我们的苦处。就像从"理论知识"上理解那些"今天不方便"的女同学一样。他不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体育老师，这从他更为关注那些在"理论知识"上经常会"不方便"的女同学的行为上可以看出。

这没错。我们也乐意关注女同学。

站在树荫下时。我们的目光总是停留在班上为数不多的几个已发育的女同学慢跑时跳动的双峰上。有时会发现，一对已需要罩杯而它们的主人还未添置的乳房，在早已承受不住它们的白色小背心里活蹦乱跳，呼之欲出。有时甚至可以透过棉质运动衫看见微微显现出颜色略深稍稍突起的小点儿。暂且不论其主人之美丑，这种发现总会让我们兴奋不已。四下传播，使之成为当日焦点。

直到上大学，读了新闻专业。我才搞明白，那其中所含有的专业名词，"人际传播"和"眼球经济"。也到了今天才搞明白儿时的夏天为什么总那么热。那是我躁动的青春。我透过记忆热爱着当时眼前所见的一切景色。我热爱着那些真挚的伙伴，美好的阳光，校门口的油炸摊，食堂里一块钱一个的猪排……

以及文静。

曾在与人谈起她时，有人问我，是不是因为你没有睡过她所以才这么念念不忘。我确是没有睡过她，我甚至没有亲过她的嘴。我想起她时，只能想起她大大的眼睛，圆圆的脸蛋。但我愿意认为我对她的无比思念是因为单纯的爱恋。从小到大，我也没有一网打尽的睡过所有的女朋友。可总会有人在不经意间随着时间消失于记忆。前些天在马路上望见一个女人让我突然想起高中时的一个女朋友。想了半天，却怎么也想不起那前女友的名字。只想起我通宵达旦的与她打过个赌。我在电话里跟她说，要是我能跟你聊通宵，聊到明早上6点，你就让我睡了你。后来我没睡成她，迷迷糊糊聊到5点多时，她尿急上厕所去了。几分钟时间，我就睡着了。次日午时我妈敲门叫我把电话放好，她要用。我把听筒丢回机座上，调整过姿势继续睡下去。那个赌早已抛之脑后。就如同我不知什么时候把她的名字也抛之脑后一样，再没想起。

记得看过一篇被很多人转载过的文章，说一个男人一辈子只会爱上一个女人。我不置可否。我爱过文静，也爱过其他女人。如果硬要套上那个理论，我认为在我遇到文静的时候，她是个处女，我也是个处女，她如一柄巨大坚硬的男根，进入我的身体，夺取我的贞操，直达心脾，疼得喊娘。而余下的日子，我就像婊子，任人进出，感受着高潮，再也不会感觉到疼痛。

那天我看见文静在女同学的队伍中，慢慢的跑过我们跟前。她穿着"育达"牌的蓝色运动衫，背后印着"xuexiao"的字样。拉链敞着，里面穿着件印着卡通图案的棉质短袖――是后来她脱掉运动衫时我才知道是短袖的。几年后我曾无数次回忆起这个场景，怎么也想不起那短袖上的卡通图案是什么，只记得那图案平平的挂着，可见当时的文静并未出现第二性征。随着她的步子跳动的只有她的齐耳短发和"育达"运动衫的拉链扣子。

跑完3圈，队伍回到那边的小操场上，远远的，我看不清哪个是文静了。

李志跑过来叫我和廖洁去打球。三对三，跟别班的人打。《灌篮高手》当时正在热播，而周杰伦尚未出道。我们只知道要能灌篮很帅，而不知道我们此时的比赛模式后来被写成一首叫《斗牛》的歌，广为传唱。

我凑热闹也喜欢过一把周杰伦，把《斗牛》的歌词一字不差的背了下来，可也没有让自己变成歌里唱的那么厉害。至于李志，比歌里那"有话去对医药箱说"的傻逼还要傻逼上十倍。

那天我老走神，眼睛不时的望望文静那个方向。看她脱掉了运动衫穿着短袖在那玩排球，小脸热的红扑扑的。一回头，见李志正以一个标准的"四步上篮"的姿势晃过对方防守人员，直奔蓝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球上，没发现他已经多跨了一步。可这傻逼得寸进尺，在"四步"的基础上又擅自添加了一步，以便他有足够的时间喊出那俩字，"灌篮！"，不料大家都没让他镇住，有人已经从他异常的移动长度上判断出他已"走步违例"，而我注意到他的身体已经垂直对着篮筐底部。那时我对篮球的认识肤浅得很，根本不晓得篮下动作中有"勾手上篮"这么一招。我不懂，李志那傻逼更不会懂。大脑飞快活动时我注意到，他怀里的篮球直直飞起，砸中板底后飞速反弹，直奔面门。千钧一发之际，我又注意到，这面门不是那傻逼的面门，而是我的面门。

书上说，心有多大，就能走多远。我真希望那狗娘养的说的是真的。当时我发现无论我的思维有多快，我的身体还是木在原地，动弹不得。我只好闭上眼睛，放松身体，等待着那一刻的来临……

我屁股落地，瘫倒在水泥地上。阳光照得我的脸暖暖的，并引发出某种温热的液体，涌出鼻孔，划过脸颊。

周围是安静的，微弱的嘈杂声似乎离我很远。必须为这片安静做些什么，于是我张口喊道，"李志！我操你妈逼！"

我回到教室时鼻子上塞了团"心相印"牌纸巾，张晕给的。她说要仰着头。于是我昂首挺胸的走过操场，走上楼梯，穿过走廊，来到教室。让途中遇见的每个人都瞧见我鼻孔里塞着的"心相印"。

"心相印"是好牌子，当时随地可见用光了的"心相印"的塑料包装袋。里面的纸巾被用于擦鼻血、擦鼻涕、擦汗、擦手、擦嘴巴、擦桌子以及擦大便等等……其中我认为用于擦大便是最为奢侈的。"心相印"一块钱一包，一包十二张，每张折合人民币差不多一毛钱。擦一次大便，要擦干净大概得用4张左右。人民币差不多就是4毛钱，还不算上吃坏肚子拉稀的和屁眼巨大的。拉一次大便得抽一根烟，一包"白狼"七块钱，二十根，每根三毛五分钱。不算上正好碰上政教处主任来解手，慌忙丢进坑里去的和便秘蹲上一节课的情况的话，拉一次大便纸巾加烟得花费将近一块钱。一块钱能在校门口油炸摊子买一根鸡肉串。而那鸡肉串吃完又特容易拉肚子。

用"心相印"擦大便是最奢侈的，用"心相印"擦鼻血是最傻逼的。

一张纸巾摊开，在一头揉出一个大小适中的小团，塞进鼻孔后，剩下的部分只好放外面晾着，随着说话时嘴里喷出的气流飘荡。当我走过操场嘴里不住的骂"李志我操你妈逼"的时候，发现读到"操"这个字的时纸巾飘得最高，几乎遮住一半视线。可见此字无论是在发声还是在字义上，都充满了力量。

张晕说，"你不会把下面那半截撕了啊？傻不傻？"

我大悟，赶紧撕了下面那半截随操飘扬的"心相印"，对折叠好放进口袋。"浪费不好，这纸都是用树做成的。在森林资源这么紧张的今天，我们就应该从自己做起，从小事做起。"

"去！你中午在走廊上扔飞机时怎么没这么想？"

"扔完飞机被‘瘸脚‘抓到后他这么教育我的。"

"瘸脚"姓黄，是学校政教处主任。政教处就是专管闲事处。相传几年前的一个雨夜，这专管闲事处主任在校门口被几个前本校学生海扁了一顿，从此走路一瘸一拐。传说与事实都在很大程度上对他主任的威武形象大打折扣。

中午我在走廊上扔飞机时，他就这么一瘸一拐不声不响的走到我身后，拍拍我的肩膀，说了我以上所说的那番有关森林资源的屁话，然后叫我到操场上把地上的纸屑全部捡干净。此举甚妙，不用费过多口舌，还让我在劳动中体会了真理，锻炼了身体，整洁了校园，一举多得。

在楼梯口碰见他时，他见到我的狼狈相，咧嘴乐了。我心想，笑你娘，打断你另一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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