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雪独自坐在卷起的帘栊前发呆,心中积蓄的怨愤慢慢地随着时光的流逝消散了。
房间里,龙涎香的味道也越来越淡,她有些不习惯,于是起身去取帷帐上挂着的银香球,想往里面去填香料。
这一个简单的动作,让她想起了没有东华的日子里,年幼的自己和少年的北宫翟在钱府后花园扑蜻蜓时的情景。那通常在大雨来临之前,对自己而言最幸福的时光里,北宫翟总是很卖力的为她扑逮许多的蜻蜓。蜻蜓多时,罐子里装不下,北宫翟就会抱着她去够帷帐上挂着的银香球,将多出来的蜻蜓放进去,美其名曰:为蜻蜓儿薰上香,好让这些小可爱飞到哪里都带着香味。
那时她最盼望的,莫过于抱着罐子等着下雨,只要下雨,北宫翟一定会陪在她身边。那一刻,她总会默默地握住双手祈祷:“雨啊,你永远不要停才好,一直这样下下去吧。”
然而,自从东华来了以后,她的小罐子便空荡荡了无一物了。
映雪想的情切,心里格外不是滋味,眼眶也不由的湿了一片,却强抑着,将酸楚咽下去,重新拾起刚强来。
正在此时,楼下一阵骚动,紧跟着便是“咚咚咚”的脚步声往楼上奔来,不多时,房门便被店小二擂得震天响。
“李姑娘!李姑娘!您快下来看看吧!出大事了!”
映雪回身取了剑来,虎得拉开房门:“怎么了?”
不及店小二说话,楼梯口便被一群吴国披坚执锐的兵士塞满了。
映雪反手拔出惊鲵剑来,呵斥道:“你们要做什么?”
领头的俾将分开部署,举步来到映雪面前,恭敬地施了一礼:“二小姐,末将奉主公之命,护送小姐回府。”
“二小姐?”映雪愣了一下,侧脸问店小二,“谁是二小姐?”
店小二“扑嗵”一声跪了下来,倒头拜倒:“小人有眼无珠,原来您是丞相府的二小姐,小店照顾不周,二小姐大人大量,不要跟小人一般见识。”
“丞相府的二小姐?”映雪越发迷惑,“哪个丞相?”
“我吴国的丞相。”领头的俾将道。
“你说徐温?”映雪好像明白了什么。
“正是我家主公。”
“我想你们弄错人了。”映雪收剑还鞘,反身要回房去,却被俾将拦住了,“你想干什么?”
“您是李映雪?”
“不错,我是李映雪。”
“那就不会错了。”俾将点点头,吩咐手下,“来人!还不伺候二小姐回府。”
“是。”一众兵士齐声应道,继而下拜道,“请二小姐回府。”
“我说……”映雪想要解释什么。
俾将立刻开口打断道:“二小姐,丞相正在等候,请先回府再说。”
映雪见他们人多势众,只好妥协,于是回头对店小二说:“你代我传个口信,让北宫大人去丞相府找我。”
“不必了。”俾将说道,“北宫大人已在府中了。”
“北宫翟……”映雪一下子明白了个中玄机,咬牙恨道,“你个混蛋……”
此时此刻,徐温正坐在大厅之上,面对着厅门外的一片空荡的院落,等待着派出去的俾将将李映雪带到府中相见。
北宫翟表情凝重地端坐在右首的椅子上,闭着眼睛养神。实际上,说是养神,不若说是在逃避一些事情。他不想和徐温的目光相对,他害怕自己控制不了,将一些隐藏的秘密显露了出来。
是的,他撒谎了,面对徐温,他为了自己的私念,撒了谎。
他几乎记不起来,刚才是如何在徐温面前信誓旦旦地肯定映雪是徐温失散的女儿,他那时几乎没有用脑子琢磨如何措辞,便脱口而出了。大概正是因为这种冲动,反而让老滑狡黠的徐温相信了他的一面之辞。
映雪就快要来了,他甚至可以猜的到映雪看见他后的眼神,还有表情。那一定是很气愤的,但是又满是无奈的。
想到这里,北宫翟不经意地弯起了唇角:映雪,我不怕你不说实话。既然你不肯说,那么,只好我来编这个谎言,逼你说出来了。就算东华是徐温的什么骨肉至亲,我也绝对不会让她留在这里的。至于你,你惹出来的事情,自然由你自己来解决。
不多时,门外一阵吵嚷,远远的,便听见了映雪大叫的声音:“北宫翟,你个混蛋!”
徐温眉头一皱,转脸去看北宫翟。
北宫翟不动声色,置若罔闻地依旧闭目养神。
李映雪快步进了门来,连看也没正眼看徐温一下,双手一把就揪住了北宫翟的衣领:“北宫翟,你干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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