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对手冷酷地反手带出了剑,就在剑被带出的霎那,彭彦章腹部的血流如注,洒了满地,他的身体本能的止不住地颤抖着抽搐,他用力捂住迸着血的创口,用剑支撑着站起来,奋力呼号道:“吴国社稷危亡在此一举,黄泉路上为自己拉个垫背的!杀――”
“死到临头,嘴还挺硬!”北宫翟噙着冷笑,挥剑刺了过去,银光乱闪之间,彭彦章的身上顿时多了许多流血的窟窿,鲜红不满了全身,“拉我垫背,你的口气大了点!”
彭彦章瞠大了眼睛,抽噎着快要停止的呼吸,拼尽了全力竖起手中的佩剑,挡住了北宫翟的最后一击,整个人也滑坐在了地上。
北宫翟横眉道:“我好心送你一程,你倒不要?”
彭彦章蓦地绽出一笑,这一笑让人觉得出乎意料的安谧,他横剑到了自己的颈前,反手清霜一掣,一注血飙了出来,喷了北宫翟一脸。
北宫翟抹去脸上鲜红的血,再去看时,彭彦章已经垂着头横在面前绝了气。到了必死之时,仍然要为自己和家国留一份尊严,这样的人在这个乱世实在是难得。北宫翟看着彭彦章向着苍穹瞠大的眼睛,看着腾起一片火海的甲板,突然间想起了自己的父母,还有横死在徐温手中的外祖父一家,手中还挂着鲜血的灭魂剑被狠狠地攥紧了,甚至因为他内心的愤怒,发出了恶毒的长啸。
“大师兄!”曹婴不知何时跃到了他的身后,他除了手里的剑沾了些许血色以外,身上倒是洁净的异常,他不明白北宫翟为何突然间停下了杀敌的脚步,杵在这个已经死去的敌军主帅面前发愣,“你怎么了?”
北宫翟不想跟他解释什么,反身丢下一句话:“你好生看着彭彦章的尸首,一会儿交给殿下。”
“可是……”曹婴想要问,好好的守着个尸首做什么,北宫翟却已经不想搭理他,径自挥剑往前面杀去了。
他挥剑奋力地杀着一切阻挡他的吴国士兵和水军将领,不顾一切的,想是泄愤一样。他恨自己骨子里流着吴国人的血,恨自己的父母和祖父死于吴国人的手中,自己却到现在也无法报这个血海深仇。他一边砍杀着迎面冲杀过来的吴国人,一边在脑海中构想着杀尽这些吴国人之后,能够冲到不共戴天的仇人徐温面前,一剑结果了他。忽而又觉得一剑结果了他完全不够,对于徐温,他要狠狠的折磨,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于是乎,他杀的嗜血,杀的失去了理智,直到浑身都湿透了,浸淫着吴国人的鲜血,这才回复到本原上来。
江风在他的耳边呼啸着,让他陡然从杀孽中清醒的心变得脆弱不堪,他想哭,想起了父母的惨死,他想要放下紧绷的神经嚎啕着大哭一场。
却在此时,他敏锐的耳朵听到了一个幽咽的声音缩在船篷下面,于是反身过去,用剑挑起了船篷,红着眼睛逼视过去。
只见一个长的白白净净女里女气的少年从船篷下露出脑袋来,因为看见面目略有些狰狞的北宫翟,吓得直哆嗦。
北宫翟杀念又起,挥起剑来。
“别别……别杀我!我要见北宫将军!带我见你们北宫将军!”那个娘娘腔突然哭喊起来。
北宫翟的手一僵:“你要见谁?”
“我要见你们北宫将军……”那个娘娘腔泪涕交加,俨然吓得不轻。
北宫翟一把伸手将他揪了过来,凑到他面前,咬牙道:“见他做什么?”
“我……我家主子有事求他……”那张白净的脸,越发的没有血色了。
北宫翟拽着他的衣领,将他拖出船篷,摔在船板上,将剑抵在他的心口上:“说!你家主子是谁?找我做什么?”
“你……你就是北宫将军?”
“有话就说!”
“我家主子是……”娘娘腔犹豫了一下,四顾周围。
“你敢耍滑头?”北宫翟的剑尖抵得更紧。
“不不不……”娘娘腔本能地盯着剑尖,双眼斗在了一处,“不敢不敢……”
“快说!”
“我……我是杨家……杨家的人……我家主人他……”
“什么杨家?我不认识什么杨家!”
“吴国……吴国的……大王……他是我家主人……”
“吴王杨隆演?”北宫翟有些不敢相信,“他找我做什么?”
就在他们讲话的当间,这场后世赫赫有名的狼山之役已经终止了,当螺角再次被吹响的时候,江面上除了狼狈鼠窜的吴国水兵和残破的船舰,只剩下浮起一片的血肉模糊的死尸,以及被东风煽起的一片火海,这一切几乎填满了整个江面,远远的顺着波涛汹涌的江水往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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