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急诊室大楼,外面的天已经黑了。第一医院正门对着蓉北的城市主干道,晚八点,对面马路的led显示屏上播出一部电影的广告宣传,男女主角衣着清新靓丽,是部爱情文艺片。显示屏下面是几栋商务写字楼,再往后走一条街就是蓉北最大的商业街。
濮玉站在医院门口的广场上,任凭杜一天拉着她,指指面前的车水马龙,“老杜,我发现件有趣的事。”
“什么?”
“现在的医院都建在城市最繁华的地方,知道为什么吗?”
杜一天抿起嘴看濮玉,“交通便利?”
濮玉摇头,“是为了让那些快死的人最后多看眼一座城的风光和繁华。老杜,你很好,可我们不合适。”她抽回手朝他微笑,“我只有一年的命了。”
濮玉打车回家。楼下停一辆宝马x5,濮玉付好计程车的钱,看着车尾灯消失在小区门口,这才走到x5旁边,敲敲车窗,“文明整顿,警察临检,抓车震的了。”
车里一阵窸窣声响后,戚夕滑下车窗,探出发型散乱的头,直接给了濮玉一拳,“哪个所的女警察这么没眼色!”
“敢暴力抗警?下车伏法。”像是强调,濮玉又“咚咚”敲了两下车门。
“等着。”戚夕没好气的回答,拉起车窗。
五分钟后,戚夕理着衣服,朝开走的宝马挥手后走到楼下搭上濮玉的肩膀,“敢棒打老娘的鸳鸯,有心事?”
“你不也是,以前总说自己是公众人物,从来不这么明目张胆和沈明阳乱来的。”
公寓电梯口灯光温暖,戚夕紧紧盯了濮玉三秒钟后长舒一口气,“好吧,我遇到顾小平了,他和个女人在一起,我心里不是滋味。”叹口气,她推推濮玉,“蛔虫,说说你,什么个情况,脸都挂彩了。”
“电梯来了,进去说。”
濮玉推开门时,也和戚夕交代完自己倒霉一天的全部,她头疼的是去哪找叶太太,可戚夕关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你个大笨蛋,sean那么好你不要,现在来个杜一天,你又把病的事告诉人家,濮玉,你不会真想和那个林渊旧情复燃吧?”
“我活不久了,回来只是为了做完一些事。我想等我走的那一天,你们再不记得我。我希望你无论对我,还是顾小平都薄情一点。”
每天在新爱中忘却旧情,这就是真正的人生。她希望戚夕度过快乐的人生。
“濮玉,你个混蛋丫头,告诉你,只要我一天忘不掉顾小平,你就要陪我一天!”濮玉回国后第一次和戚夕谈她的病,戚夕有些受不了。她扔下包,直接扑到濮玉身上。
濮玉无奈的拍着戚夕的背,“人都会死的吗。”
“还有啊,戚夕,你出门又忘关电视了吧。”濮玉指着客厅里开到静音的电视,里面播出的就是刚刚医院门口led屏上播的宣传片,她拉着戚夕坐到沙发上,借机分散戚夕的注意力“这个电影貌似很火,上映的时候我们去看啊?”
“叫《小雏菊》,何盼导的,不过肯定不好看。”戚夕想着电影发布会上她第二次见到的那个蒙里,还有粘着他的那个女人,一撇嘴。
叶太太消失的第七天,濮玉坐在办公室端着咖啡杯考虑是否该去问问林渊。林渊也是奇怪,自从发了那条短信后,竟再没在她生活里出现过。
正想着,tina敲门进来。“aimee,前台有位小姐找你,不过没有预约。”
“那就安排个时间再见,我头有点疼,麻烦你再帮我冲杯咖啡。”濮玉递过杯子,tina应声接了过去,“对了,aimee,那位小姐让我把她的名片交给你。”
“等等。”tina拿着杯子开门要走,被濮玉叫住,“叫她进来吧。”濮玉说话时觉得自己稍微心悸。
channel当季的新款白色套裙,burberry的蓝格子丝巾配上手里的纪梵希小羊皮信封包,和几年前比起来,susie的装扮更精致细腻了。
“恭喜你,摩里根投行是世界十大投行之一,能进去还做到vp的职位,很不容易。”濮玉朝susie伸出手。濮玉的夸奖并没水分,一个中国人,还是女人,在血雨腥风的投行界杀出一片天地,她是真的佩服susie,如果不是她们和林渊之间的那些渊源,濮玉觉得自己肯定要更佩服一些。
susie倒没回话,她从手包里拿出个盒子,递到濮玉面前,“我来是给你送东西,外加和你说句话。林渊的心里有多苦不是你能想像的,你要是还爱他,就去他家看看他,他病了。”
银色链子带着水晶吊坠,濮玉以为这辈子再不会见到的东西。她握着链子凑到脸旁,上面属于海水的咸腥味清晰,濮玉心里百感交集。不是找不到了吗?
管家进来通报时,头顶的盐水袋还有三分之一那么多。林渊说声要她进来,随手拔掉了手背的针头。门外的脚步声来的很快,林渊在门开的瞬间把按针眼的棉花球丢进垃圾桶,然后拿了床头一份文件看。所以濮玉进门,看到的是床上神色如常看文件的林渊。
管家搬把椅子,不远不近的放在林渊床前,然后出去。
濮玉坐下,“病了还不好好休息?”
“只是感冒。”林渊依旧看着文件,没抬头。一股气憋在濮玉心里,她直接冲到林渊面前,抢过那份文件撕了两半丢在地上,“林渊,我真的看不懂你,你一直恨维堔,为什么又把自己泡在海里整整八天,找这条你看不惯那么多年的项链,斯米兰台风一周了,你为什么偏选这个时间去找项链!”
濮玉哭了,声音带着歇斯底里,当susie告诉她林渊刚刚胃出血出院就去了泰国,在台风最盛的那几天潜在海底找那条项链时,她脑子真是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今后要怎么办。
开始不是打算的好好的,她尽自己之力狠狠让林渊栽个跟头,算是对维堔有个交代,然后再在死前把亚斯交给他,让他在悔恨里过一辈子。可现在看着脸色苍白的他,自己心里发酸的感觉又是什么?
“林渊,你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要去找那条项链?”
“因为我对自己说,找得到项链,是上天给我机会补偿你。”林渊不知什么时候从床上下来,抱住坐在地上的濮玉。濮玉抽泣,“要是找不到呢?就和我恩断义绝,然后心安理得的和susie过生活?”
“如果找不到,那就是命中注定我们的生活里再没那个人。”
他走过无数的桥,看过无数的云,喝过无数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纪的人,他应当为自己感到庆幸,可有天林渊发现,这是他最大的悲哀。
不过那又如何?
濮玉注定是他再放不下的那个人。
“濮玉?”
“嗯?”林渊在发烧,热热的温度逐渐靠近自己的脸,濮玉觉得她也发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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