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间事,凡间毕。总归不过是一场幻梦,做不得数的。”
“不可能!”她唇角微微抖动着,缓缓地摇着头,“他不会……他答应过我……”
“他惯不爱说实话,你又何必自欺欺人?”折颜狠下心,冷声道,“你于他坐下两万余年,他可曾有过分毫逾矩之语?他迄今又可向你表明过半分爱念之语?”
她回想之下,眼瞳已失了色,只心下尚存着一丝侥幸,“不,你彼时在大营之中说过……”
“不错,我是说过。然即便他曾动过心,可你于他心中的分量,大得过这天下么?”折颜冷冷道,“你自己掂量掂量,便知轻重。为了这天下,他尚不惜命。区区情爱,你当真以为值得他为之放弃这四海八荒么?”
她身体微微摇晃,退后一步,心如死灰。
他确然不惜命,确然未曾说过一句要与她在一处,抑或心悦于她之语。
也确然饮尽了这忘情之水。
她一直以来深埋于心底最为恐惧之事终是一寸寸被掘出。
她于这份感情之中,大抵是主动过头,终是不能确定他心底的所思所感。终归他从未表露过分毫,如今一旦被说破,一旦被放弃,连一丝狡辩都不能。连骗一骗自己,都做不到。
“丫头,世间情爱本就如此,分分合合,纠纠缠缠,亦不过是过眼云烟。你看开些,便如当年的离镜一般,千万年后,总有释然的一日。若真难捱,便于我那桃林再取一碗忘情水,忘个一干二净,也好。”
她摇摇晃晃,似已站不大稳,只笑着摇摇头,眼眶里噙着一滴泪,将落未落,“……不必了。”
折颜见着她的神色,心下十分不忍,却强自硬下心肠,又道,“这昆仑虚不待也罢,随我回青丘或是桃林,总好过在此伤情。”
“不。”她目色黯淡,“我哪也不去。”
“事已至此,你这是何必?”折颜蹙眉道,“总归他一觉醒来,便不再记得与你……”
“他答应过我,大战胜利了,我们便回昆仑虚,此生再不分离。”她倔强地不肯落泪,“即便他再不记得了,我也不会忘。终南山下的雪,落霞山颠的星月……一朝一夕,千万年,我都忘不了。就算是一场幻梦,做不得数,我也……”
“丫头……”
“爱不爱是我的事,与他无关……他若只当我是他的弟子,我便只做他的小十七。”那滴泪终是滴落下来。“他若要守着这四海八荒,我便守着他。此生此世,绝不离开。”
折颜默然了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若非这锁心咒,他们何须如此。以她的性子,墨渊一日不能好转,定放心不下,时时要去瞧他。她若不能离墨渊远些,锁心咒一旦发作,怎经得起这番折腾。且她尚存着魔之花的隐患,若被妺冉操纵,防不胜防。他本想着,若她能回去青丘或桃林,待墨渊情形稳定下来,或能同东华一道想办法降服那东皇钟,帮他渡过此劫,亦帮她渡过危难。
如今看来,她如此坚定,端令他又是感慨又是头疼。
思虑反复,方才叹道,“罢了,就依你。总归你如今是个闲散之身,要怎样都随你。只是墨渊近日甚是不好,你切勿再接近。他醒来之后,忘了一切,便只静心闭关。至于要闭关几时,怕也说不准,或十数年,或上百年,或更久。”
“除了昆仑虚,我哪里也不去。”她木然抬头,“折颜……我便趁着此刻师父还未醒,再去看看他,可好?”
折颜重重叹了一声,“你……去罢。”
他瞧着她一步一步走向房里沉睡未醒之人,瞧着她拉着他的手喃喃低语,瞧着她大滴大滴的泪珠落下,方才片刻,已不大能看下去。
她终是擦干了泪水,捧起他房内那株昙花,微笑道,“昔日在落霞山,他与我一道下山听戏,一道去逛市集,一道买花,还曾与我算过姻缘。”她轻轻抚过这绿油油的叶片,怀念地笑了,“他说这花可长久栽着,只怕我没有耐性。我说这是他的花,总要好好守着。彼时花枝折得不成样子,他说花枝虽折了,不出一月,便能活过来。可惜它虽活了过来,我守了许久,却总不见开花。他还说这花虽好,却并不结果。还曾施了个诀,我问他做了什么,他却总不说。花开那日下了很大的雨,我淋得浑身湿透,房前屋后四处寻他,他却不在了。”她眼前又泛起了丝丝雾气,“无心之语,却一语成谶。他说得对,这花虽好,却并不结果。如今这花放在此处也是碍眼,还是由我带走罢。”
折颜长叹一声,默默点头。
她抱起花盆,行至房门口,又再度回头。
“花开终有时,花落亦无声。”折颜叹道,“走罢。”
墨渊甦醒过后,白浅便再也未曾来过。
他默默算了一算,东皇钟异动当在不久之后。他原想趁擎苍尚未完全控制东皇钟的碎片,一举将之毁去,然一来眼下碧云珠尚未完成,他断不敢贸然前去。二来碎片已操持在妺冉手中,难以得知具体下落。反反复复,终是未能成行。
碧云珠炼制的过程倒还算顺利,折颜的丹药也确然有效,他清心之余,算着日子,也算平静。
只是自他将那满满一罐的忘情水尽数倒掉,折颜复又提了一坛前来却被她撞破那日起,他便察觉似有什么已不同于往日。虽则折颜并未言明那日究竟对她说了什么,但想来定有些伤人之语。以至自归位以来便一直放在他房中的那株昙花,亦不见了踪影。
碧云珠已趋完成,锁心咒发作的次数却并未减缓,沉眠的时日也越来越长。
偶尔醒来见着折颜一张殚精竭虑无计可施却又恨铁不成钢的脸,他总按耐不住笑起来,然后被焦头烂额的老凤凰揪住衣襟,狠狠地教训,你要么喝了那水,要么就给我忘了!再这么下去……
再这样下去会如何,折颜并没有说下去。但他们都懂。
他每每总淡淡道,忘与不忘,并无不同。又何须忘了。
折颜某次脱口而出,将那日与白浅所说的话尽数说了一遍。末了与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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