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家庄听了,坐在那里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抬手伸到乱糟糟的头发窝里抓了抓,自言自语说:“难道是记错了,我,我还一直以为叫‘桃花坞’呢。”
“尽瞎说,你看那岸边,一排一排,都是梨树,那雪白雪白的不都是梨花呀,难道还叫桃花坞?在梨花坞到处都是梨树,允上宗师书房前的一棵梨树,我们这里的文献又不是没有记载!三百年。”
“允上宗师,是谁啊?”
“嘘——”女孩子伸出手掌堵在陶家庄的嘴边,让她不要说话。
前面的大树弯得更加厉害,几乎跟水面平行了。女孩子看到陶家庄傻乎乎的,就叫他弯下腰去,要不干脆蹲在船舱里。饶是弯下腰,树上挂下来的藤蔓还是从陶家庄的脖子上拂过。虽然拂在脖子里,陶家庄却感觉不到难受,相反倒有软热意思。心中奇怪,就偷空抬头看了一眼,不看则已,一看,从上到下,浑身暴起一层鸡皮疙瘩,连脚底板也未能幸免。
那从树枝杆上垂挂下来的根本不是什么藤蔓,分明是一条吐着信子青蛇。
“啊——”陶家庄吓得大叫了一声,女孩子赶紧又伸手来堵他的嘴,但还是迟了一拍,船头迎面一棵老得掉了皮的树窟窿里,一下子齐齐地竖起五六个小蛇头,正好奇地东张西望呢。
“喂!快停船,有蛇!”陶家庄情不自禁地又拉住女孩子的衣服,女孩子又没好气地把自己的衣服往回扯,嘴里埋怨道:“让你别出声,你偏要出声!你看,都让你叫出来了。”说完使劲扯衣服。
陶家庄哪里肯松手?反而把女孩的衣服拉得更急,肚脐眼一下子暴露在他面前,女孩子也已意识到了,情急之下,红着脸,两手就在陶家庄手上乱打一气,划船的老头看了,乐得哈哈大笑。
那一窝小蛇倒被他们的闹腾吓得缩了回去。
老头一面笑,一面说:“不要紧的,它们咬不到咱。”
陶家庄看了眼老头,才将信将疑地松开女孩子的衣服。才松了手,一只手却又伸过去,女孩子早有准备,灵巧地闪了开去,发狠道:“陶家庄!你又要干嘛!拉我衣服上瘾了,是不是?”
陶家庄结巴连腔,说:“不,不不是,你,你看……”
顺着陶家庄手指的方向,老头的船桨上也正缠着一条小蛇呢。
老头的笑容立刻就僵在满脸白胡须的脸上。俩手一撒,船桨“砰”地一声扔在船里,空了的手也顺势揪住了女孩子的衣服。可怜女孩子白肚皮连同肚脐眼又一次暴露无遗。
女孩子又羞又气,大骂两个人是胆小鬼,然后使劲挣脱开,弯腰轻轻捏住掉在船里的小蛇的头部,小蛇顺从得像根绳子,冲女孩子时不时地吐一下信子。女孩子又轻轻地把它放到船舷外面的水里,小蛇欢快地游了开去。
幸好,过了这棵带蛇窟窿的大树,小河就拐弯,拐了弯,河面就宽了些,而且树枝叶上面还偶尔漏进一些阳光来。三人都可以坐直了身体,用不着弯着腰了。陶家庄紧张的心情总算可以轻松下来。
前面又是一张石桥,老头拿衣袖擦了擦汗(那汗也是吓得),说:“过了石桥就到了。”
陶家庄说:“到乡下了。”
女孩子说:“又瞎说了,这里正是市中心!”
“你——又在骗我!市中心哪会有蛇!再说,这里怎么连一个人都没有?”
三人弯下腰,正要过桥洞,桥上走来一个和陶家庄一样邋里邋遢少年的身影。
女孩子马上抬手一指,说:“谁说没有人,那不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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