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她终于张口，那个在喉间酝酿了几百年的称呼悄然逸出。声音颤抖，仿佛还带着回旋的风声。

“烟儿……烟儿！”随着这一声，少年脸上绝望的平静遽然被打破，他盯着绽放出微笑的妹妹，那么美，那样闪着泪光的微笑，他痛苦地慢慢跪倒，双眼涣散而失神，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烟儿……那天你跑来对我说，你也注册成为佣兵了，你说不会比我逊色……脸上还带着顽皮的笑容，就像个长不大的娃娃，冲着哥哥那样赌气，撒娇……你问我，知不知道下个月的今天是什么日子？我说不记得了，你很生气，扭头就跑掉了，然后我才想起，下个月的今天，是烟儿的生日……”

“我……不想烟儿不高兴，所以那天去了一趟佣兵公会，看到那个任务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接了下来……很丰厚，探索古代遗迹，遗迹里通常可以发现一些古代的魔法物品，我想烟儿肯定会喜欢的……啊！”他忽然抱着脑袋惨叫一声，眼中除了疯狂、痛苦还有无以伦比的懊悔，“不！我不该去的，不可以！那是圈套，是陷阱，是亡灵法师的诱饵……十一个生气勃勃的青年，还有爱伦……那么美丽英武的女孩子，统统死在遗迹里，被亡灵法师折磨的不成样子，尸体被用于各种各样邪恶的研究，死后也不得安息……不！烟儿，我的好烟儿，哥哥不能看你……你……不要过来……不然……我就会控制不住……杀了你！……”

烟儿一闪身瞬移到澜语枫身边，一把抱住少年，失声痛哭，却没有眼泪流出：“哥哥……我原谅你……我早就原谅你了！我……我一直没有那样的勇气，去恨你……我恨我自己，为什么总是这么软弱，我厌恶这样的自己！……所以，我拒绝重新转生，甘愿，堕入阴影之界……这不是哥哥的错，不是！”

烟儿跪倒在空中，双手掩面呜咽着，随着断断续续的话语，却有大颗大颗的泪如珍珠般从指缝间涌出。再看那位哥哥，紧紧闭着的双眼下，亦有泪珠一滴一滴坠到地面，摔得粉身碎骨。

――亡灵是没有眼泪的。一旦亡灵有了泪，只要灵体还是完整的，那么就意味着得到解脱，可以重新转生去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身向上方漂浮，穿出地面。

现在，应该是属于这对兄妹俩的时间。

无论如何，一桩麻烦总算是了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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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淡却毫不平凡的日子就这样过了三天。烟儿和她的兄长已经向我告别，从死灵位面重新回到了主物质位面，大约是转生去了吧？797墓穴于是就剩我一个孤家寡人，每天出去游荡一番，小心地不跟任何人搭话以免惹上任务横生枝节，余下的时间全部待在墓室里。好在命运的额冠还有真空之戒不知何故也跟我的灵体一起来了死灵位面，居然仍旧可以使用，于是我抄写卷轴、制作符石、钻研炼金术、炼丹术、开发新菜目等等，倒是不亦乐乎。

已经第四天了，我却只完成了第三件事。我嘀咕着动身，已经不容我再这么悠闲下去了。

其实说简单也很简单，第二件，伊奥的事，显然不是立刻就能解决的，但这一点却与死灵试炼“遇到的要求都必须完成”的条件相悖。我只是叫来伊奥，在他的身上牵了一道灵力丝，再为他设下一层护身结界，那么等我回到幻大陆解决了凶手消释了伊奥的仇恨，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重新回到人界转生。

那么……我最不想面对的，第一件事，也终于无法逃避了。

冤鬼之冢是所有死灵的噩梦和刑场，而我的灵觉告诉我，死灵之王冷酷的目光频繁地注意着那里，要在冤鬼之冢下手，那是怎二字“艰难”了得。

终于……还是不得不面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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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克大叔~~你还没说完呢！”

“哈哈~~没什么好听的，你们人界的历史居然还要我这个老头子来讲，真不知道现在人界的文明是怎么传承下来的。”老亡灵感慨地抽着烟斗，陷入了沉思。

知道他一旦陷入这个状态就轻易唤不回神来，我无奈地摇摇头，也不去管他，径直飘进了墓园。反正几天下来我很哈克大叔相处得很是不错，他对我的大胆行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一过了转角，确认出了哈克大叔的感知范围，我迅速朝着明确的方向飘去。

没办法了，虽然有点对不起哈克大叔，但我所能想到的解决办法就只有这个了――硬来！当事情完全无从下手的时候，最直接的方式反而可能是最有希望成功的。

当我看见费莱尔的时候，他已经十分虚弱，灵体已经稀薄到几乎透明。若不是他生前身为光明教廷的十二黄金蔷薇之一，又有生命女神的护持，恐怕在死灵王的憎恨之下，早已经消失了。

看见我的时候，他显然有些意外，抿了抿已完全消失了血色的薄唇，线条刚毅的脸有几分不高兴，低哑得几乎下一刻就会消散的声音甚至有一些恼火：“你来这里干什么？这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死灵试炼的七日之期才过去一半，要是被死灵之王察觉了，你就全完了！”

“你忘了死灵试炼那个著名的条件了吗？”伸出手按在骑士的肩上，将一丝蕴涵了纯净的光明之力的灵力传入他即将崩溃的灵体，我微笑着反驳回去。

骑士一下子沉默了。片刻，他英俊的脸上现出了一丝悔恨：“对不起……当初在死灵通道里，我就不应该跟你打招呼的！……”

“对了……我知道了……那个要求并非不能绕过……那么现在，我要说，我的心愿……是让你安全地离开阴影之界！咳，咳……”骑士眼睛亮了起来，无力地呛咳着，脸上却渐渐露出微笑。

我的脸却渐渐严肃了起来：“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话？！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当你是朋友，就算没有死灵试炼我照样帮你！照你这么说的，假如我们的位置掉转，那么你就可以冷眼看着我彻底消亡了是不是！”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甚至已经有了丝丝怒气。骑士闻言震动了一下，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苦笑着道歉：“好吧……这是我的又一个错误！小沙……请容许我这么叫你……听我的话，我不希望这么做！”

我嘴角一扬，灿烂到极致的一个微笑，然后双手迅速摆出复杂的法术手势，口中低沉的呢喃有低到高，最后一声清晰地吟唱出咒语：“净――化！”

白色的炽光飞出，笼罩了十字架上的黄金蔷薇。骑士奋力挣扎着，却无济于事。他的灵体渐渐化成点点明亮的光沙，向上飞扬，升华……我笑着用力挥手，大喊：“重新……转生去吧！我……不会有事的！”

骑士最后的意识无奈地笑笑，向我无声地说了什么，可惜我看不懂他的口型。不过，这却不影响我笑着向他做最后的道别。这样……最后一件事就解决了，强行净化，这最直接的方式果然是最有用的方式。

但是，随着一个声音在我背后缓缓响起，我的心一点一点地凉了下去，冰彻透骨。

“哦……居然真是这样！”

那个零度的声音，那个深沉而浸透着无边死亡气息的声音，虽然不敢相信，但那的确是我所熟识的声音。

哈克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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