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甩开曹军的追赶,张靖率领本部兵马以及关平所属刘备军部众钻进深山之中。由于山路难行,加之先前厮杀已久,众军将士早已疲惫不堪。然则为了躲开追兵逃出生天,便也顾不得许多,都咬紧了牙关,相互扶持,只管一个劲儿地埋头狂奔。
“老大!老大!”正当张靖忍着伤痛在前面领着众将士一路飞奔之时,却听得李遥在背后不住地呼喊道,“曹军……没有追来!”当下勒马回头看时,只见李遥策马直奔近前,气喘吁吁地指着后面又重复了一番:“曹军……曹军没有……没有追来……”
“你他娘的早说啊!可累死我了!”张靖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却越发觉得伤口疼痛难当,当下吩咐道,“传令下去!让弟兄们原地休息!”说罢,便翻身下马,又道:“再派些人四处探探路径,若是有什么情况,即刻来报!”
“是!”李遥也一早就累得够呛,当即将号令传达下去。两军将士尽皆松了口气,当下三五成群地聚拢在一起就地歇息,各自拿出随身的水粮,解渴的解渴,充饥的充饥,尽管略显狼狈,却并无一人口出怨言。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报仇!我要报仇!放开……”正当张靖坐在一旁树下包扎伤口时,却听得关平喋喋不休的叫嚷声,当下向李遥递了个眼神。李遥会意,当即命人将关平带将过来。
“放开!快放开我……”被五六个人架住手脚的关平始终不肯就范,全然不顾自身的伤势,一个劲儿地挣扎不休。
张靖一面包扎伤口,一面说道:“关平,我知道你想替关将军报仇!可是你根本就不是夏侯的对手,现在又遍体鳞伤的,你凭什么报仇!”
“不用你管!杀父之仇我岂能不报!”关平咬牙切齿地呼喊道,“让他们放开我!我要报仇!”
张靖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这不是去报仇,是去送死!”关平奋然道:“那又怎么样?大不了就是一死!我关平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说话间,仍不住地挣扎着,却是无济于事。
“你那么想死是吧?好!我成全你!”张靖眼见包扎过的伤口已无大碍,当下冲着李遥摆了摆手,说道,“放开他!他要送死就让他去!反正,像他这种不孝不义之人活在世上也没什么用了!死了干脆,一了百了!”
见张靖发话,李遥当下冲着架住关平的士卒们摆了摆手,众人当下依命放开了关平。关平听了张靖所言,登时气愤不过,上前喝问道:“我怎么不孝不义了?难道我替父报仇有错么?”
“你替父报仇没有错!可你明知不敌却硬是要去送死就大错特错!”张靖站起身来,望着关平不怒自威,指着他的鼻子训道,“你死不足惜!可怜关将军尸骨未寒,大仇难报,使其含恨九泉,便是不孝!据我所知,关将军除了你之外,尚有子女三人,年纪均幼!关将军去了,你身为兄长理当代行父责,看顾弟妹!可你呢,只凭一时意气而枉送性命,置手足亲情于不顾,这不是不义又是什么?”
“先生……我……”张靖一番话直令关平无地自容,脚下失力,登时跪倒在地,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早已泣不成声。两军将士见此情形,无不为之动容。
张靖眼见着关平埋头痛哭的样子,心中也颇为不忍,当下俯下身去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劝慰道:“我知道,关将军去了,你很难过,我又何尝不是!你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也同意!你要报仇,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是这个仇,不是光靠勇气就能够报得了的!你首先要做的,不是想怎么去报仇,而是要保住自己的命!只有保住自己,才有机会!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你练好了武艺还怕报不了仇么!”
关平忍住了哭泣,摇头叹道:“就算再给我十年,只怕也不是夏侯老贼的对手……”
“那就二十年,了不起三十年!”张靖奋然道,“你比他年轻,这就是本钱,可以慢慢跟他耗!等到他年老力衰了,还怕收拾不了他么!”说罢,又语重心长地劝慰道:“听我一句,忍!把你心中的仇恨和怒火都积聚在一起,就好像拳头一样,要先收回来,等到积蓄了足够的力道,打出去对方才会痛!所以,你应该将悲愤化作力量,一点一点的积蓄起来,等到足够强大的时候再一口气释放出去,再大的仇都能一举得报!记住,暂时的忍耐不是懦弱,而是为了最后的必胜一击!你明白么?”
张靖这番肺腑之言,令关平犹如拨云见月,心中登时豁然开朗,当下点头应道:“承蒙先生教诲,令关平茅塞顿开!此恩情同再造,请受关平一拜!”说罢,叩头便拜。
“不必如此!快快请起!”张靖当下将关平扶起,谓其道,“要你将如此血海深仇压在心底,也确实难为你了!不过正如我所说的,来日方长,要报仇咱们有的是机会!”
关平当下擦干泪水,应道:“先生说的不错!关平定当牢记先生的教诲,重整旗鼓,等待时机!”张靖见其重新振作起来,心下也很是欣慰,又故意笑道:“我记得当初在南郡的时候,你好像也曾经说过要找我报仇啊!怎么?这会儿不恨我了么?”
关平知其是在说笑,当下笑着说道:“先生说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早晚会有机会的嘛!”张靖闻言,也不由得会心而笑。两军将士见二人笑得开快,也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关平又问道:“先生,眼下咱们该怎么办?”张靖说道:“弟兄们都累了,先让大伙儿休息一下!你的伤口也要处理一下才行啊!等探明了周围的情况,咱们再做打算吧!”
“我的伤倒是没什么!”关平满面忧虑地说道,“我担心刘封那边,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咱们是不是赶紧回去,以免曹军趁机抢山?”
“恐怕已经来不及了!”张靖叹了口气,说道,“我想夏侯花了这么大的力气,下足了本钱,绝对不会仅仅只是为了杀害关将军这么简单!而且,他暗中把夷陵方面的韩浩所部调来,我想也不单单只是为了断我的后路,当中肯定别有所图!如果我所料不差,只怕他在诱杀关将军之时,便已然分兵抢山去了,而且各处要道必定也安排了兵马阻截,他是不会轻易让咱们回去的!如今西峰只剩下刘封一支军队,就算是三头六臂,只怕也是独木难支啊!”
关平闻言,登时急了,说道:“如此说来,那刘封岂不是凶多吉少?”他与刘封共事多年,一道出生入死,早已情如兄弟,如今闻听他有难,自然不免焦愁万分。
“呵呵!你倒是挺够义气啊!”张靖哪会不明白他的心思,当下呵呵一笑,劝慰道,“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我看得出来,刘封此人虽然平日里有些冲动,但也不是鲁莽之辈,明知不敌,他是不会硬拼的!我想,他不会那么容易出事的!咱们还是想想怎么应付眼下的局面才是正事!”
关平闻言,心下倒也略微放宽,当下环顾四周的自家部众,大声喝令道:“关家军听令!从现在开始,一切听从奕庭先生的吩咐!如有所违,军法从事!”
“是!”关平部众登时尽皆站了起来,尽管伤痕累累,很是疲惫,但整齐划一的应和声却也展现出相当的士气。关平颇为欣慰地点了点头,拱手谓张靖道:“一切听凭先生吩咐,关平决无二话!”
张靖心知目前形势危急,倘若再要强分长沙军、刘备军,而导致号令不一,各自为政的话,实在是百害而无一利,又见关平一脸的真诚,若是硬要推辞,实在是不近人情,也于战不利,便坦然地点了点头,应道:“既然关将军和弟兄们信得过我,那我便斗胆一回了!”稍稍缓了口气,谓关平道:“一旦夏侯占领白云岭西峰,那么便可以腾出手来支援徐晃所部!如此一来,只怕东峰张将军那边也撑不了多久,形势对咱们很不利啊!”
关平闻言,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当下问道:“倘若果真如此,我军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那该如何是好?”张靖思量道:“这局棋虽然难下,倒也不是一点活路都没有!白云岭这个地方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方圆二十里的纵深,山川相连,道路繁杂,有的是回旋的余地!即使丢掉两座主峰,咱们也可以化整为零,潜入山中,用游击战术袭扰曹军,使其坐立不安,无法集中力量对付江夏!如此一来,多少可以迟缓一下曹军的进攻态势,为你我两家重新部署力量争取一些时间!到时候,或许别有转机也说不定!”
关平闻言,深以为然,点头应道:“先生说的不错!只要咱们实力尚存,总会有机会扭转乾坤!”张靖长舒一口气,当下吩咐道:“眼下这里还算安全,照我之前说的,先让弟兄们好好休息一下,处理处理伤口!再把大伙儿随身携带的水粮集中起来,统一配给,这样咱们也能多撑一阵子!至于下一步怎么办,不妨迟些再说!”
“好!一切就按先生说的办!”关平果然如他所言绝无二话,当下拱手应了一声,便招呼部众行动起来。长沙军也在李遥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执行着张靖的吩咐。一同历经生死的两军将士很快便融为了一体,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与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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