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的位置辛欣已熟知,昨日宫内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
经了昨天的变故,宫里各处都加强了警卫,这却难不倒蓝玉这暗卫的首领。轻松穿过侍卫的防护,两人来到荣德宫,飞檐走壁,栖于檐角暗影之中。
院中灯火通明,内侍们一阵忙乱,搀扶着明黄服饰的皇帝踉跄进了殿门。透过轻纱窗棂,能看到卧在榻上的太后面色灰白,发髻凌乱。
皇帝进内隔着帘子又要跪倒,太后叹了口气:“罢了,你是万乘之尊,莫要毁了身子。”内侍忙取来椅子,扶他坐下。
皇后来到皇帝面前,长跪不起。
龙天池也不瞧她,向着帘内低声道:“母后要好好将养身子,儿子这会儿能亲眼看到,也放下了心。”
太后睡在榻上,隔着帘子,与皇帝对视。
“我从此便入了佛堂,再不问俗事,只望皇帝能看着为娘的情分,善待皇后和太子。你答应了我,我也去得安心。”
龙天池回首看去,皇后星眸低垂,泪洒衣襟。
“是,母后。只要皇后谨守德仪,孩儿必不负她。”
皇后深深叩首,哭倒在地。
太后深深叹了口气:“皇儿,我韩氏族人,但凡是个有才德的,也就留着吧。”
“是,孩儿遵命。母后还有何吩咐?”
“那范瑜――”听到太后提到他,辛欣心内一紧。
就听太后接着道:“那范瑜,是个好官,刚直不阿,不畏强权,一心为着江山社稷。此事,我不怪他。”辛欣的一颗心立时放在了肚中。
太后身边的宫女终于挑起了帘子,皇帝起身,疾步上前,扑跪在太后榻前,目中含泪。
好一幅母慈子孝图!
辛欣不耐看下去,一摆手,蓝玉会意,两人悄然腾身,跃过重重屋宇,翻下宫墙。
冷月清辉,不远处树下暗荫里,一抹宽袍肃立的身影令辛欣顿住了脚步,若隐若现的杀气直逼过来。
蓝玉拔出短剑便要上前,辛欣伸手拦住了她,目注暗影中人:“成大人!”
成子安默立片刻,收了劲气,缓步走出,拱手一礼:“夫人安好。”
辛欣微笑还礼道:“大人在此守候,是想拿我二人是问么?”
“夫人!”成子安面容一整,沉声道,“夫人应当知道私闯皇城罪犯何条。子安如今身负京畿安危,岂能不尽职尽责。罢了!今日天色已晚,夫人还请早些回府休息。若是今后再有行差踏错,子安必会秉公办理。”
蓝玉听了大怒,刚喝了声“成子安”,便被辛欣一眼瞪了回去。
成子安并不理睬,袍袖一拂,转身便走,刚行两步却又回身道:“夫人便是自己不惧,也总要替范相思量一二。”
辛欣微笑着目送成子安宽袍广袖飘然远去,唇边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
蓝玉低声嘟哝着:“这个成子安,一做了大官便这么对咱们,下次决不饶他。”
“身肩重担,他也是职责所在,不得不然。这次放过了咱们,已是极大的情分。”辛欣喟然叹道。
回到相府,已近四更,红绸没睡,还在寝室等着。蓝玉说了宫里的事情,三人一时都没了困意。
“知会墨希,按昨晚商议的,抓紧办吧。”
那日宫变之后,相府后园琴心阁精英齐聚,辛欣取出玄铁令,要将阁主之位正式传于墨希,她从此便要去云游四海,遍访列国,再不问阁中之事。
几位管事听了大惊失色,都不同意,不允她离开。
玄湖道:“阁主让墨希做也就罢了,阁中事务您可不能不管。就说我这商行的生意,哪里能少得了您呢?”
白祁与伊多也点头称是。
虽众口一词,辛欣仍是摇头道:“我意已决,各位不必再劝。”
墨希霍然起身,目光深邃:“辛欣,你不爱操持这些俗务,几位管事既都信得过我,我墨希便替你做了。但这琴心阁永远是咱们大家的琴心阁,这里都是生死与共的兄弟姊妹,谁也不能就这么轻易离开了。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若是遇上能帮得了琴心阁的便只管出手。”
他取过玄铁令,递回她手里:“这令符从此便是各大钱庄取现的凭据,无论多少,任君调用。”
白祁抚掌赞道:“不愧是墨阁主,想得周到。明日起金龙朝的所有钱庄都会得了信儿。咱们辛公子既不缺了银两,便纵情湖海,也自逍遥。”
辛欣颇为感动,话已至此,不能再屈了大家的心意,起身深深一礼:“众位兄弟的心意我都领了。我辛欣去了哪里也都是琴心阁的人。原本说再不问阁中之事,是怕自己今后行事随意,耽误了阁里的大事。既是大家都这么说,我也就却之不恭了。我原先有个想法,正想提醒你们去办。要将咱们琴心阁的生意做到临近的几国去。东越、西寒、南离、北地,都要扎下根基才好。毕竟在金龙,琴心阁的势力过大,朝廷已有了戒心。现下虽说范瑜与成子安不会轻易动咱们。可万一有个好歹,狡兔三窟,总要有容身之处。这事是极要紧的,我会思量着办。”
墨希笑道:“没成想辛公子倒领了个极难的活儿。你要带谁去?”
“先说好了,我如今可是无官一身轻,你们可别编排着我。”辛欣说着自己先笑了,“蓝玉随我走。红绸么――”回头看了看她。
红绸低着头不作声。
辛欣轻叹道:“红绸就留下吧。你这琴心阁的大管家怎么能随便离开呢,就帮衬着墨希好好照看着琴心阁吧,顺带着替我照顾范瑜。”
红绸面现喜色,偷眼瞥了下墨希。墨希却是古井无波。
待拿到范瑜的休书,她就会启程。先送爹娘回临州,然后转道海路去东越。琴心阁想在他国扎根繁叶,没有比从东越开始更合适的了。经过这许多时日,月斯应当明白了,他们,只能是朋友。
天色渐明,外面已透进了微光,在地上留下浅浅的影子。
“阁主,太后都不追究了,您还是要走么?”见辛欣仍然要准备行装,红绸有些不解。
“傻丫头,我已不是阁主了。如今太后、皇帝都不再重要。事情到了这时,这段婚事,也是该到尽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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